關於雲岩縣疫情責任認定及處理建議的初稿,在嚴格保密的情況下,由林傑親自審核後,通過機要渠道報送給了省衛健委高衛東書記,並抄報省委辦公廳。
報告送出的那一刻,林傑就知道,真正的考驗來了。
果然,在報告送出的第二天下午,林傑正在縣衛健委的臨時辦公室裡與王鑫核對最後一批患者康複出院的數據,他手機響了。
林傑的心微微一沉,一種預感襲上心頭。
他看了一眼王鑫,王鑫識趣地立刻收拾東西退出了辦公室,並輕輕帶上了門。
辦公室裡隻剩下林傑一個人,他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喂,您好。”。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隨即傳來一個沉穩的中年男聲。
“是林傑同誌嗎?”
這個稱呼很講究,不是“林主任”,而是“林傑同誌”,既拉近了距離,又模糊了級彆,帶著一種長輩或上級的關懷口吻。
“我是林傑。您是哪位領導?”林傑恭敬的問道。
“我是韓誌偉。”對方直接報了名字,沒有頭銜,但這個名字本身,在江東省體製內,就是一塊沉甸甸的招牌。
“韓省長,您好!”林傑表現出驚訝。
韓誌偉,分管科教文衛的副省長,省政府的核心領導之一。
“嗬嗬,不用緊張。”韓誌偉在電話那頭輕笑了一聲,語氣依舊溫和,“聽說你還在雲岩縣一線指揮疫情防控?辛苦了。這次疫情,你們衛健委反應迅速,處置有力,特彆是你,臨危受命,親赴一線,很快查明了原因,控製了局麵,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都是肯定的。”
他先是肯定了林傑的工作,這是慣常的談話藝術。
“謝謝韓省長肯定,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林傑謹慎地回應。
“嗯,做得好就是做得好。”韓誌偉話鋒一轉,“不過啊,林傑同誌,我聽說,在後續的責任追究上,出現了一些不同的看法?”
林傑立刻回答:“韓省長,我們主要是依據調查事實和相關法規,對在疫情預防和處置過程中存在失職失責行為的單位和個人,提出了初步的處理建議。目前報告已經報送省委和高衛東同誌。”
他沒有直接回答“不同的看法”,而是強調了“事實”和“法規”。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幾秒鐘,似乎在斟酌詞句。
“林傑同誌啊,”韓誌偉的聲音放緩了一些,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語重心長,“基層工作,難處很多。雲岩縣的情況,我多少了解一些。經濟發展滯後,曆史欠賬不少,乾部隊伍的整體素質和省直機關比,確實有差距。出現一些問題,有時候也是在所難免。”
他開始為雲岩縣的開脫做鋪墊,將具體問題上升到“基層普遍困難”的層麵。
“這次疫情,教訓是深刻的,必須要吸取。”韓誌偉繼續說道,“該批評的要批評,該教育的要教育。但是呢,在處理具體乾部的時候,是不是可以更全麵地考慮一下?比如,區分是主觀惡意還是能力不足?是個人問題還是體製機製問題?處理的目的,是為了懲前毖後,治病救人,也是為了維護一個地方乾部隊伍的穩定和工作的連續性。”
他的話語非常藝術,沒有直接提到張海山的名字,也沒有明確要求從輕處理,但字裡行間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希望林傑能“高抬貴手”,考慮“穩定大局”,不要處理得太重,尤其是對某些“關鍵”乾部。
“尤其是現在,疫情剛剛平穩,家長和社會輿論的關注度還很高。”韓誌偉加重了語氣,“如果我們內部處理得過嚴、過急,會不會引發新的不穩定因素?會不會讓外界覺得我們政府應對無能,隻會事後追責?有時候,顧全大局,維護穩定,比單純追究幾個人的責任,更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