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靜雲要求的“自查自糾”在各處室緊鑼密鼓地進行著。
報上來的報告初稿,林傑翻了幾份,大多是些不痛不癢的問題,比如“個彆文件流轉不夠及時”、“部分會議記錄不夠詳儘”,真正的核心敏感問題,一個字都沒提。
林傑看著這些粉飾太平的報告,心裡清楚,這根本不是自查,這是集體敷衍。
他讓王鑫通知下去,所有報告打回去重寫,必須觸及實質業務問題,必須附上原始材料索引,否則不予認可。
他這個不合時宜的“認真”,引來了一些處長的抱怨和觀望,但沒人敢明著反對。
晚上,林傑沒有回家,一個人留在辦公室。
大樓裡寂靜無聲,隻有他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桌上攤開著幾份他之前私下整理的筆記和材料,這些材料都是他之前在信訪辦、在基層調研時,零星接觸到、感覺到的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有基層醫院反映的,某些特定品牌的藥品,價格明顯高於同類產品,卻總能進入采購目錄;
有匿名信提到,某市級醫保中心的乾部和特定藥代往來密切;
還有之前張哲強行推動數據一體化時,那些報價虛高、最終成了廢鐵的“智健雲創”的設備采購記錄……這些線索都很模糊,缺乏實證,像散落的珠子,他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和理由把它們串起來。
現在,巡視組來了。
他知道,按照官場潛規則,這時候應該明哲保身,少說少錯,甚至像馮靜雲暗示的那樣,想辦法“捂蓋子”。
主動去找巡視組,反映這些捕風捉影的問題,是官場大忌,會被視為“叛徒”,會得罪一大片人,甚至會引火燒身。
但是,如果人人都選擇沉默,那些隱藏在係統肌理深處的膿瘡,什麼時候才能被剜掉?
那些被侵吞的醫保資金、那些虛高的藥價設備款,最終損害的是誰的利益?
他想起了青林縣醫院那個倔強的陳院長,想起了那些因為藥價高而放棄治療的貧困患者。
他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與其被動地等待巡視組來查,或者等著彆人把火燒到自己身上,不如主動出擊,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坦誠地擺出來。
這不是出賣誰,這是對事業負責,也是對自身清白的一種主動證明。
風險很大,但他覺得值得一搏。
第二天一早,林傑沒有通知任何人,獨自來到巡視組駐地的樓下。
他在門口徘徊了幾分鐘,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接待他的是巡視組的一位副組長,姓周,就是見麵會上那位戴黑框眼鏡的乾部。
周組長很客氣,把他請進一間小會議室,給他倒了杯水。
“林傑同誌,這麼早過來,有什麼事嗎?”周組長語氣平和的問道。
林傑直接說明來意:“周組長,我想向巡視組彙報一些我個人在工作中了解到的情況。可能不夠全麵,也可能隻是我個人的一些疑慮,但我認為有必要向組織反映。”
周組長點點頭,拿出筆記本:“請講,我們洗耳恭聽。”
林傑把自己準備好的材料拿出來,一份份攤開,然後開始彙報:
“周組長,首先,是關於藥品集中采購方麵。我在分管藥政期間,推動建立了新的集采製度,總體上是成功的,藥價降幅明顯。但在執行過程中,我也注意到一些現象。這幾類藥品,在多個地市的采購量和價格,存在一些不太符合市場規律的地方。當然,這可能有多方麵原因,但我認為值得關注。”
接著,他又提到了基層反映的醫保資金監管問題,以及之前“智健雲創”在張哲任內那些問題項目。
“這些情況,大多來源於基層反映和我的個人觀察,缺乏直接證據。”林傑坦誠地說,“我向巡視組彙報,不是要指控誰,而是希望組織上能從這個方向予以關注。醫療衛生係統資金量大,環節多,容易滋生問題。加強監管,堵塞漏洞,有利於行業的健康發展。”
整個彙報過程,林傑語氣平穩,條理清晰,既指出了問題,也說明了局限性,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妄加揣測。
周組長聽得很認真,不時在筆記本上記錄,偶爾插話問一兩個細節。
彙報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結束時,周組長合上筆記本,看著林傑,客氣的說:
“林傑同誌,感謝你的坦誠和信任。”周組長站起身,和他握了握手,“你反映的情況,我們收到了。我們會按照程序進行了解核實。你能主動來談這些,說明你是有責任心、有擔當的乾部。”
“這是我作為一名黨員領導乾部應該做的。”林傑表態道。
從巡視組辦公室出來,感覺後背有點發涼,剛才在裡麵還不覺得,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這一步,是走出去了。
是把雙刃劍。巡視組會如何看待他的“主動”?
是認為他正直可靠,還是覺得他彆有所圖?
馮靜雲和其他委領導如果知道他私下找了巡視組,又會作何反應?
喜歡醫路青雲之權力巔峰請大家收藏:()醫路青雲之權力巔峰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