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後的更衣室徹底炸成了歡樂的海洋。塑料瓶裡的無酒精香檳劈頭蓋臉潑灑，有人扯著嗓子吼著走調的隊歌，替補席的年輕球員抱著戰術板又蹦又跳，連向來嚴肅的助理教練都被按在椅子上，額前的頭發濕成一綹。所有人臉上都掛著汗和笑，胸腔裡的狂喜快溢出來——他們剛踩著懸崖邊贏下這場生死戰，把係列賽拖進了搶七，這是所有人賽前想都不敢想的奇跡。
林凱被圍在最中間，話筒快懟到臉上。記者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砸過來，從最後那個壓哨三分的出手選擇，到落後兩位數時的調整心態，再到對隊友的評價。他靠在儲物櫃上，汗水順著下頜線往下滴，浸透了球衣領口，卻始終笑著，把話裡話外的功勞全推給身邊人：“最後那球是老張擋拆卡得死，給了我出手空間”“第三節落後的時候，是教練暫停裡罵醒了我們”“球迷在場邊喊到嗓子啞，那股勁兒推著我們跑完全場”。話不多，語氣也穩，可藏在眉梢裡的亮光是藏不住的——那是拚儘全力贏下比賽後，最真實的暢快。
等記者終於散場，更衣室裡的喧鬨也淡了些，林凱才拖著灌了鉛似的腿往外走。運動服套在身上，還能聞到自己身上沒散的汗味，累得眼皮都發沉，可心裡那股熱乎勁兒卻壓不住。走出球館大門時，晚風裹著夜涼吹過來，他才發現天早黑透了，停車場的路燈亮著暖黃的光，把人影拉得老長。
然後他就看見林允兒了。
她還站在上次等他的那個位置，靠著車，沒像上次那樣一看見他就急著跑過來。就那麼安安靜靜地站著，路燈的光落在她發梢，能看見她手裡攥著個沒開封的礦泉水瓶，指尖微微蜷著。看見他走過來，她眼睛亮了亮，臉上慢慢綻開個笑——不是那種刻意的甜，是鬆了口氣似的、帶著點水汽的溫柔，眼眶紅通通的，像剛憋住了眼淚。
林凱腳步快了些，幾步走到她跟前。兩人就那麼對望著，沒說話。他能看見她眼裡自己的影子，能看見她因為緊張輕輕抿著的唇；她能看見他額角沒擦乾淨的汗，能看見他眼底還沒褪下去的賽場亢奮。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反倒一句都說不出來，就剩目光纏在一塊兒，暖得發燙。
突然，林允兒往前邁了小半步，抬起胳膊，輕輕環住了他的後背。力道不大，卻抱得很緊，臉貼在他汗濕的運動服上，能清楚感覺到他胸腔裡砰砰的心跳——那是剛從賽場上下來，還沒平複的、有力的搏動。林凱身體頓了頓，下意識僵了半秒，隨即慢慢放鬆下來，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圈住她的腰。她太瘦了，胳膊圈過去能觸到纖細的腰線，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洗發水香味，混著夜風裡的青草氣，蓋過了他身上的汗味。她的身體在輕輕發顫，不是冷的，是激動的，指尖攥著他的衣服，像抓著點什麼依靠。
這個擁抱沒持續多久，卻像把這陣子所有的擔心、期待、喜悅都裹進去了。沒有說“恭喜”，沒有說“辛苦了”，可比任何話都管用。
林允兒先鬆開手，往後退了小半步，抬頭看他的時候，臉頰紅得厲害，聲音有點發啞，帶著沒壓下去的哽咽：“歐巴…恭喜你…真的太厲害了…我從第三節就攥著拳頭，就知道…就知道你一定能追回來…”說到最後，聲音輕輕抖了下，眼淚還是沒忍住，順著眼角滑下來。
林凱看著她掉眼淚，心裡軟得一塌糊塗。他抬起手，用指腹輕輕擦了擦她的眼角，動作輕得怕碰疼她：“謝謝你，允兒。”頓了頓，又補了句，聲音很輕，卻很認真，“謝謝你一直在這裡等我。”
回去的車上，兩人還是沒怎麼說話。和上次輸球後那一路的沉鬱不一樣，這次的安靜一點都不悶。車載音響放著輕緩的音樂，窗外的路燈一盞盞往後退，光影落在她臉上，忽明忽暗。林凱偶爾側頭看她，能看見她盯著窗外，嘴角偷偷勾著笑，手指在膝蓋上輕輕蹭著，像藏著什麼開心事。他自己也忍不住笑，握著方向盤的手都鬆快了，連車裡的空氣都甜絲絲的。
到了林凱公寓樓下，停穩車，他轉頭看向副駕的林允兒，猶豫了下，還是開口：“上去坐坐吧，喝口水。”
這次她沒像上次那樣搖頭，隻是輕輕點了點頭，聲音細弱蚊蠅：“好。”
公寓裡沒怎麼收拾，沙發上還搭著件訓練服，茶幾上放著半瓶運動飲料。林凱隨手把訓練服扔到椅背上，轉身去給她倒了杯溫水，回來的時候順手打開了電視——體育頻道正在回放今晚的比賽，剛好放到最後一分鐘，他站在三分線外，晃開防守球員，抬手出手的畫麵。
林允兒坐在沙發邊緣，雙手捧著水杯，眼睛盯著電視屏幕，看得入神。林凱在她旁邊坐下，兩人之間隔著小半拳的距離，能感覺到她身體的溫度。電視裡的解說員在激動地喊：“林凱！壓哨三分！把比分追平！這是神跡！”畫麵裡的他振臂歡呼，場邊的球迷瘋了似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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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巴最後那個三分…太帥了…”林允兒小聲嘀咕，眼睛亮晶晶的，全是崇拜，連握著杯子的手指都在輕輕動，像還在回味那個瞬間。
林凱笑了笑，沒當回事：“運氣好，剛好出手順。”
“才不是運氣！”林允兒立刻轉頭看他，語氣特彆認真，眉頭輕輕皺著，像在反駁什麼大事，“是歐巴每天加練的三分，是你受傷了還堅持恢複，是所有汗水堆出來的！怎麼能說是運氣…”說著說著，聲音又輕下來，眼神軟下去，“我知道你有多拚。”
林凱看著她較真的樣子，心裡突然一動。他轉過頭，好好地打量她——月光從陽台的窗戶照進來，剛好落在她臉上，勾出她柔和的側臉輪廓，睫毛很長，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眼睛亮得像盛著星星，比電視裡的賽場燈光還好看。
房間裡突然靜下來，隻剩電視裡解說員的聲音飄著，變得模糊起來。氣氛慢慢變了，有點微妙，有點發燙，連呼吸都跟著輕了。
“允兒。”林凱輕輕喊了她一聲。
“嗯？”林允兒下意識應著，轉頭看向他，剛對上他的目光，心跳就猛地快了一拍，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杯子。
林凱看著她有點慌亂的眼神，喉結動了動，難得有點緊張——比在賽場上麵對絕殺球還緊張。他頓了頓，才慢慢開口，聲音很輕，卻一字一句都清楚：“我不知道兩天後的搶七會怎麼樣…不知道能不能贏，不知道能不能再創造一次奇跡…但我知道，今天你在這兒等我，知道你在看我比賽，知道你在支持我…”說到這兒，他停了停，眼神特彆認真地鎖著她，“一想到這些，我就覺得…特彆踏實，特彆好。”
這話沒說“我喜歡你”，沒說“我們在一起”，可林允兒瞬間就懂了。懂了他話裡的依賴，懂了他藏在“踏實”裡的心意，懂了他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想把她算進自己的未來裡。眼淚一下子就湧了上來，不是難過的，是慌裡慌張的幸福。她用力點頭，怕他看不見似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很堅定：“我會一直去看歐巴比賽的！一直支持你！不管搶七贏不贏，我都在這兒等你！”
林凱看著她掉眼淚，又抬手去擦，指尖碰到她的皮膚，細膩又暖。這次林允兒沒躲，反而微微仰起頭，慢慢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還在輕輕顫，像在等一個確定的答案。
林凱心裡那點猶豫徹底沒了。他往前湊了湊，緩緩低下頭，輕輕碰到了她的唇。沒有賽後感激的衝動，沒有之前偶爾的失控，就隻是溫柔的、認真的觸碰。她的唇軟軟的，帶著點溫水的溫度，他不敢太用力，就那麼輕輕貼著，能感覺到她身體的微顫，能聽到她變快的呼吸。
這個吻很長，長到能把這陣子所有的試探、期待、心意都揉進去。電視裡的喧囂徹底聽不見了，窗外的月光靜靜灑進來，落在兩人身上，把影子疊在一塊兒。世界好像就剩這麼小一塊地方，隻剩彼此交纏的呼吸，隻剩胸腔裡砰砰跳著的、快要撞出來的心跳。
奇跡之夜的榮耀還在發燙，賽場的喧囂還沒遠去，可這一刻，林凱隻覺得踏實——他終於抓住了他的天使，在月光下，在所有的等待和期待之後。
而兩天後的西雅圖鑰匙球館，那場決定一切的搶七大戰，也終於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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