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坐下後,並沒有立刻攀談,而是先專注於安撫自己被雨水驚擾的情緒。她用指尖輕輕理順微卷的發絲,動作優雅得像是在打理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接著,她拿起小銀勺,小心翼翼地舀了一角藍莓芝士蛋糕送入口中。甜意在舌尖化開的瞬間,她滿足地眯起那雙迷人的藍眼睛,像一隻終於找到溫暖港灣的貓咪,發出幾不可聞的、滿足的喟歎。
這個全然放鬆、不帶絲毫表演痕跡的瞬間,讓林凱的心跳悄然漏了一拍。他強迫自己將目光重新聚焦在書本上,然而羅伯特··波西格的哲學思考,此刻竟敵不過對麵女子品嘗甜點時細微的表情變化。
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必須打破這沉默。作為職業球員,他經曆過數萬人的山呼海嘯,沒理由在一個女孩麵前如此怯場——即便她是安妮·海瑟薇。
就在他組織語言的當口,安妮卻先一步注意到了他隨手放在桌角的、那個略顯陳舊的火箭隊鑰匙扣——那是他剛入隊時,姚明親手送給他的紀念。
“哦,你喜歡火箭隊?”安妮饒有興致地問道,目光在鑰匙扣和他之間流轉,主動打破了無形的隔閡。
林凱微微一怔,旋即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開端。“是啊,”他點頭,決定讓這個美麗的誤會繼續下去,“最近這股熱潮,想不關注都難。”他試圖讓語氣顯得輕鬆隨意。
“確實,”安妮優雅地抿了一口拿鐵,白色的奶泡在她唇邊留下淺淺的印記,她隨即伸出舌尖輕輕舔去,這個無意識的動作帶著一種天真的可愛。“我對籃球了解不多,但連我都能感覺到這座城市的興奮。恭喜你們進入總決賽。”她的祝賀很真誠,帶著對本地英雄的敬意。
“謝謝,”林凱下意識地道謝,隨即覺得這聲謝代表得有些過多,不由得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
“你看起來……”安妮微微傾身,那雙藍眼睛帶著審慎的意味,仔細打量著他。儘管有眼鏡遮掩,但他挺拔的坐姿、寬闊的肩膀以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對身體極佳控製的協調感,還是透露出不凡,“……不像個普通球迷。你是運動員?”
林凱心中微動,她的觀察力果然敏銳。“算是吧。”他含糊地帶過,巧妙地轉移了話題,“海瑟薇小姐……”
“請叫我安妮就好。”她微笑著打斷,眼神柔和。
“安妮,”林凱從善如流,感覺彼此間的距離似乎拉近了一寸,“是什麼風把你吹到休斯頓來了?如果不介意我問的話。”他實在好奇,這位光芒四射的女星,為何會孤身出現在這裡。
安妮的眼神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陰霾,但很快被更明亮的笑意取代。“就當是……我偷偷給自己放個假吧。”她壓低聲音,帶著點分享秘密的親昵,“在準備一個新角色,同時……嗯,也算是整理一下生活。需要在一個沒人對我有所期待的地方喘口氣。休斯頓看起來是個不錯的選擇。”
林凱恍然。原來,星光背後,亦有想要逃離的瞬間。這場偶然的相遇,瞬間被賦予了更深層的共鳴——兩個在不同賽道上奔跑、承受著巨大關注和壓力的人,在陌生的城市,因一場雨,躲進了同一個暫時的避風港。
“我明白,”林凱感同身受地點點頭,“那種被聚光燈追逐的感覺,有時候確實挺沉的。”他的話帶著雙重意味。
“你呢?”安妮反問,藍眼睛裡閃爍著好奇,“你的口音也不像本地人。是專程來看總決賽的?”她顯然將他定位成了遠道而來的忠實粉絲。
林凱笑了笑,沒有正麵回答,反而問道:“所以,籃球對你來說,真是個完全陌生的領域?”
安妮聳聳肩,動作流暢而優雅,帶著點自嘲:“差不多吧。我隻知道要把球放進那個籃筐裡,然後好像不能抱著球一直跑……對吧?”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坦率得可愛。
這副對籃球近乎“無知”的模樣,與她精致完美的外表形成了奇妙而有趣的反差,讓林凱忍不住低笑出聲。“至少基礎規則是明白了。”他說,“但真正吸引人的,是球場裡那種獨一無二的能量。”
“我可以想象,”安妮用指尖輕輕敲打著咖啡杯壁,“成千上萬的人為同一件事心跳加速,那種共鳴一定很震撼。”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向往,或許作為演員,她熟悉觀眾的反應,但體育競技帶來的那種純粹的、集體的狂熱,是另一種體驗。
話題就這樣自然而然地流淌開來。他們從德克薩斯的炎熱聊到紐約的喧囂,從閱讀的樂趣林凱提到了那本《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安妮眼睛一亮,表示她也曾讀過並深受觸動)聊到各自職業中那些不為人知的、略顯枯燥的日常。林凱發現,褪去光環的安妮,機智、坦誠,偶爾流露出的小幽默和對自己“逃學”行為的得意,讓她顯得無比真實和鮮活。
而安妮也察覺到,這個高大的東方男子,沉靜內斂,傾聽時非常專注,回應時往往能直指核心,言談間沒有某些運動員的浮誇,反而有一種經過思考的沉穩和恰到好處的幽默感。和他聊天,讓人感覺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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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勢漸小,化為淅淅瀝瀝的雨絲。咖啡館裡的客人換了幾撥,唯有他們這一桌,時間仿佛停滯。留聲機的唱片換了一張,從藍調變成了舒緩的鋼琴曲。
就在這時,安妮放在手包裡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她瞥了一眼屏幕,秀氣的眉毛幾不可察地蹙起,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疲憊。
“真抱歉,”她帶著歉意對林凱說,“是我的經紀人。恐怕我得接個電話。”
“沒關係,你請便。”林凱表示理解。
安妮拿起手機,走到咖啡館存放咖啡豆的小倉庫附近,那裡更安靜。林凱看著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陰影裡,心中竟莫名生出一絲空落。
幾分鐘後,安妮回來時,臉上帶著明顯的歉意和一絲匆忙。
“非常抱歉,”她拿起手包,語速稍快,“工作上有些急事,我必須得走了。”她看了一眼窗外,“不過,雨好像也差不多停了。”
這突如其來的告彆讓林凱措手不及,一股強烈的失落感湧上心頭。這場美妙的邂逅,難道就要這樣戛然而止?
“當然,工作要緊。”他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
安妮看著他,藍眼睛裡似乎也漾著一絲同樣的不舍。她猶豫了一刹那,然後飛快地從手包裡拿出一支小巧的銀色鋼筆和一張印有淡淡花紋的便簽紙,快速寫下一行字,對折,塞到林凱手中。
“這是我的私人郵箱,”她壓低聲音,如同傳遞一個秘密,臉頰泛起一絲極淡的紅暈,“萬一……你想聊聊書,或者彆的什麼。真的很高興認識你,凱。”
最後那個自然而親昵的稱呼,讓林凱心頭一跳。
說完,不待他回應,她便像一陣輕盈的風,推開咖啡館的門,融入了休斯頓華燈初上、雨絲未儘的夜色中。
林凱怔在原地,掌心握著那張微溫的、仿佛還殘留著她指尖淡香和墨水氣息的便簽紙。
窗外的雨,的確快要停了。但他心中的潮汐,卻剛剛開始漲湧。
這次意外的偶遇,顯然,尚未寫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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