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休斯頓的清晨，天剛蒙蒙亮，豐田中心訓練館的燈光就亮了大半。失敗像層濕冷的霧，裹在每個火箭隊員心頭，沒人能真的在家歇住——連平時愛遲到幾分鐘的替補後衛，今天都提前半小時到了。
林凱是第一個推開訓練館大門的。他沒急著去拿球，反而抱著筆記本電腦，坐到了空蕩蕩的看台第一排。
屏幕裡反複播放著昨天最後幾分鐘的畫麵，進度條被他拉來拉去，暫停、回放，再暫停。自己抬手傳球的弧度、基德腳步移動的軌跡、姚明抬手準備投籃時的身體姿態，甚至約什·霍華德從弱側衝過來時鞋底摩擦地板的聲響，都被他放大了好幾倍。
他盯著傳給姚明的那個球，手指在屏幕上點了點：時機其實沒差，姚明的空位也跑出來了，可他之前算漏了霍華德的補防速度——小牛隊那股子“寧可犯規也要封蓋”的防守決心，他預判得太淺了。
再看最後傳給麥迪的那一球，畫麵裡的自己被基德和特裡夾得死死的，傳球時手腕都在抖，那根本不是合理選擇，是被逼到絕境的亂甩。
“琢磨啥呢？”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林凱抬頭，看見姚明拎著訓練包走過來，龐大的身軀在看台上坐下時，座椅都輕輕晃了晃。
林凱把電腦往旁邊挪了挪，苦笑著搖頭：“有點懷疑自己了。感覺……還是不夠強。”
姚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球衣傳過來，很踏實：“誰不是從輸球裡熬過來的？我新秀賽季被奧尼爾按在籃下打的時候，一場下來能被蓋五六次，比你現在慘多了。關鍵不是輸了有多難受，是能不能從裡麵扒出點有用的東西。賈森·基德打了多少年？他見過的關鍵時刻比你打的比賽都多。你才剛打幾年，交學費不是很正常嗎？”
“可我總覺得，辜負了大家的努力。”林凱又把畫麵切回最後那個彈框而出的三分，聲音低了些。
“沒人會怪你。”姚明坐直了身子，眼神很認真，“籃球是五個人的活兒，最後那幾個球沒進，是我們所有人的問題——我沒頂住霍華德的補防，麥迪接球時沒踩穩，你傳球時被包夾，都有責任。
你的‘幽靈傳球’是厲害，但它不是萬能的鑰匙。你得學會看菜下飯，防守鬆就傳，防守緊就自己打，不能一根筋走到底。”
姚明的話像顆小石子，在林凱心裡蕩開一圈漣漪。他忽然反應過來，自己這段時間太依賴【幽靈傳球】了，總想著用那種出其不意的方式撕開防守，可碰到基德這種經驗老到、防守體係又嚴絲合縫的對手，這招被限製住，他就慌了手腳。
他缺的不是花哨的技巧，是更全麵的武器庫——高壓下的個人進攻、更精準的比賽閱讀能力，這些才是能撐住場麵的硬東西。
接下來的訓練，林凱把大部分時間都放在了緊逼防守下的運球上。助理教練拿著墊子在旁邊乾擾，他低著頭，運球的節奏忽快忽慢，一會兒體前變向，一會兒背後運球，汗水順著下巴滴在地板上，很快積成一小灘。到了模擬關鍵時刻的攻防演練，範甘迪特意讓兩個防守隊員盯著他，逼他在夾縫裡做選擇——有時候是強行突破上籃，有時候是在包夾前把球分到空位隊友手裡，一次不行就再來一次，直到他的動作不再僵硬，決策不再猶豫。
晚上回到公寓，玄關的燈亮著。安妮係著圍裙從廚房走出來，手裡端著一碗清粥，還有兩碟小菜——知道他今天訓練累，特意做了清淡的。
她沒提昨天的比賽，也沒說安慰的話，隻是陪著他吃飯，偶爾聊兩句白天遇到的趣事，比如樓下的流浪貓又來蹭吃的了，小區裡的花開了一片。
直到林凱自己開口，把白天的反思和跟姚明的對話慢慢說出來，安妮才停下手裡的動作，握住他的手。她的手指很軟，溫度剛好：“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水之流動’嗎？水之所以能過去，不是因為它比石頭硬，是因為它能繞，能等，能跟著地形變。你的傳球也是這樣，不能總想著用一種方式穿過去。遇到擋路的，要麼繞開找新的路，要麼停下來攢點力氣再衝。失敗就是告訴你，之前的路走不通了，該找條新的了。”
她的話總是帶著點東方的軟智慧，像溫水煮茶，慢慢把林凱心裡的堵解開了。是啊，【幽靈傳球】是利器，但不能當唯一的依仗。
【節奏之心】才是根本，它該引導自己判斷什麼時候傳、什麼時候投，什麼時候快、什麼時候慢，而不是被固定的模式捆住。
接下來幾天，火箭隊接連迎來兩個主場對手，都是季後賽邊緣的球隊，壓力不算大。
林凱有意控製著用【幽靈傳球】的次數，更多時候是用節奏變化晃開防守，急停跳投，或者用簡單的突分把球傳給空位的隊友。數據沒之前那麼亮眼了，一場18分8助攻，一場15分9助攻，但失誤少了很多，球隊的進攻也顯得更穩，不再像之前那樣靠他的神奇傳球續命。
贏下快船隊的那天晚上，家裡很安靜。安妮靠在他身邊，聽他說訓練裡的細節，偶爾幫他擦汗。
聊著聊著，林凱忽然覺得身體裡有股不一樣的感覺——【幽靈傳球】的能力脈絡好像變柔了，不再像以前那樣用的時候要聚精會神，反而跟【節奏之心】纏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是能力變強了，是融合得更透了，像把技能刻進了本能裡，抬手傳球的時候，不用再想怎麼發力，身體自己就知道該怎麼做，消耗也比以前少了。
“感覺怎麼樣？”安妮的手指輕輕梳著他汗濕的頭發，聲音很輕。
林凱閉著眼睛，仔細感受著那股變化：“像……以前是騎著馬趕路，現在馬變成了自己的腿，走起來特彆順。”
安妮笑了，頭靠在他肩膀上：“這就是‘共鳴’的意思啊，不隻是心裡懂，身體也得跟上。”
窗外的夜色裡，休斯頓的燈光星星點點，溫柔得很。之前輸球的陰霾漸漸散了，但林凱知道，這不是結束。常規賽沒剩幾場了，每一場都關係到季後賽的排名，而季後賽那片更殘酷的戰場，還在前麵等著他們。
那個被稱作“休斯頓幽靈後衛”的年輕人，在一場刻骨銘心的失敗裡沉了下心，把鋒芒收了收，練了練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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