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係統傳送那特有的、剝離一切感官的絕對虛無中脫離,淩霜首先感受到的,並非預想中的光線或空氣,而是一種無處不在的、沉重的壓力。
這壓力並非作用於皮膚,而是直接擠壓著骨骼、內臟,甚至靈魂。耳膜向內凹陷,發出沉悶的嗡鳴;每一次呼吸都顯得格外費力,吸入的空氣帶著金屬的冰冷和機油的特殊氣味,沉重地灌入肺葉。隨之而來的,是一種低頻的、持續不斷的嗡鳴聲,仿佛來自深海巨獸的鼾息,又像是這艘鋼鐵造物本身在巨大水壓下發出的痛苦呻吟。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極其狹窄、充滿科技感的空間。銀灰色的金屬牆壁上布滿了錯綜複雜的管道和閃爍著各色指示燈的操控麵板。頭頂是低矮的、散發著慘白光芒的條形燈,光線在密閉空間裡顯得冰冷而缺乏生氣。這是一個標準的艙室,但絕非客艙,更像是某種載具的操作後艙或設備間。空氣中除了機油味,還隱約彌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像是海藻腐爛後又混合了臭氧的怪異氣味。
係統提示音在她腦海中響起,依舊是那冰冷的語調,但在此刻壓抑的環境下,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任務世界:深藍禁區·馬裡亞納海溝邊緣】
【副本類型:科幻生存環境壓迫團隊協作】
【主線任務:協助科研潛艇“深淵探索者號”恢複基本動力,並在此區域生存6小時。】
【任務獎勵:積分1800點,高級工程學知識基礎)灌輸x1,個人空間升級“高壓環境適應模塊”。】
【任務失敗:扣除積分3600點積分不足則抹殺)。】
【警告:當前環境處於極端高壓、低溫、黑暗狀態。潛艇結構完整性受損,存在未知生物威脅。任何操作失誤都可能導致即時災難性後果。】
深淵探索者號?科研潛艇?淩霜迅速捕捉關鍵信息。她正身處一艘深潛器中,而且情況顯然極不樂觀。係統的警告前所未有的具體,直接點明了“結構受損”和“生物威脅”。
她嘗試調動空間感知,卻發現以往如臂使指的能力在這裡受到了極大的限製。無形的重壓不僅作用於物理層麵,似乎也對能量和精神感知產生了強烈的乾擾和壓製。她的感知範圍被壓縮到不足十米,隻能勉強覆蓋這個艙室以及門外一小段走廊,再往外,便是一片模糊的能量亂流和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潛艇之外,是純粹的、吞噬一切的虛無之海。
艙室輕微但持續地搖晃著,伴隨著金屬扭曲的“嘎吱”聲,讓人毫不懷疑它正承受著可怕的外力。淩霜穩住身形,快速檢查自身。衣物自動適配成了合身的深藍色抗壓服,材質特殊,觸感冰涼。隨身空間依舊可以感應,守夜人徽章在胸口傳來穩定的微溫,在這片冰冷深海中算是一絲難得的慰藉。她嘗試取出破靈匕首,過程比平時滯澀,但成功了。這證明空間功能基本正常,隻是受到環境壓製。
必須儘快了解情況,找到艦橋或其他船員。淩霜深吸一口那帶著金屬味的空氣,壓下因環境突變和感知受限而產生的一絲煩躁,眼神恢複冷靜。她拉開通往走廊的密封艙門。
門外的景象更加印證了她的判斷。走廊的應急紅燈無聲但急促地閃爍,將一切染上不祥的血色。地麵傾斜角度大約有十五度,指向潛艇的尾部,說明潛艇正處於頭高尾低的姿態,很可能正在緩慢下沉。牆壁上的幾個屏幕雪花閃爍,偶爾跳動著斷斷續續的數據流和警告標識:【動力艙隔離】、【外部壓力臨界】、【聲納係統離線】。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除了那持續的低頻嗡鳴和金屬呻吟,幾乎聽不到任何人類活動的聲音。這種寂靜在危機四伏的深海中,比任何噪音都更令人心悸。
淩霜沿著傾斜的走廊,小心翼翼地向潛艇前端——通常是控製中心的方向——移動。她的空間感知全力開啟,如同盲人的手杖,在前方黑暗中謹慎探路。經過幾個艙門緊閉的房間,她的感知捕捉到其中一個房間內傳來微弱的生命氣息,但極其紊亂,夾雜著痛苦的悸動。
她推開那扇虛掩的艙門。裡麵是醫療室,一個穿著白色製服、醫生模樣的人倒在血泊中,胸口插著一截斷裂的金屬管,早已沒了呼吸。旁邊一張固定床上,躺著另一個船員,臉色慘白如紙,雙目緊閉,呼吸微弱,身上連接的生命監測儀發出規律但越來越慢的“滴滴”聲。他的抗壓服有多處撕裂傷,傷口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仿佛被什麼強酸物質腐蝕過。
淩霜上前檢查,發現船員的生命體征正在快速衰竭。她嘗試將一絲微弱的淨化之力通過指尖渡入對方體內,那青紫色的腐蝕痕跡似乎微微淡化了一瞬,但船員的身體如同漏氣的皮囊,生命力依舊不可逆轉地流逝。淨化之力可以中和異常能量,卻無法彌補肉體徹底的崩壞。
就在這時,船員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球渾濁,布滿血絲,瞳孔擴散,毫無焦點。他死死抓住淩霜的手腕,力量大得驚人,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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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黑色的光……在下麵……它……在唱歌……我們都……聽到了……”
話語破碎,充滿難以言喻的恐懼。說完這最後的遺言,他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手臂無力地垂下。
黑色的光?在唱歌?淩霜眉頭緊鎖。這不像單純的物理傷害描述,更接近……精神汙染或者幻覺。這深海之下,除了水壓和巨獸,還有更詭異的東西?
她放下船員的手臂,正準備離開醫療室,去尋找可能還存活的其他成員,整個潛艇猛地劇烈一震!
“轟隆——!”
這一次的震動遠超之前,淩霜幾乎被拋飛起來,重重撞在金屬牆壁上。刺耳的金屬撕裂聲從潛艇尾部方向傳來,令人牙酸。緊接著,一陣急促、尖銳、不同於應急紅燈的最高級彆警報聲響徹整個潛艇!
【警告!警告!尾部推進器艙嚴重破損!大量進水!】
【警告!水密門失效!壓力失衡!】
【警告!潛艇深度持續增加!已突破安全閾值!】
傾斜角度瞬間加大!海水湧入的轟鳴聲即使隔著重重的艙壁也能隱約聽到!潛艇像一塊被無形巨手拖拽的石頭,加速向更深、更黑暗的深淵墜去!
“必須阻止下沉!”淩霜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一旦深度超過潛艇的極限抗壓強度,結果就是被壓成一堆廢鐵,無人能生還。
她逆著傾斜的角度,手腳並用地向潛艇前部攀爬。警報聲、金屬變形聲、海水壓迫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首毀滅的交響樂。應急燈光瘋狂閃爍,在血紅色的光影中,她看到走廊儘頭一扇厚重的圓形水密門正在緩緩落下——那是分隔潛艇前後部分的關鍵隔離門!
一旦這扇門完全關閉,尾部進水的區域將被徹底隔離,但同時也意味著放棄尾部可能存在的幸存者,並且……如果控製中心在前部,她必須在那之前衝過去!
淩霜將空間之力灌注雙腿,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在傾斜濕滑的地麵上衝刺!就在水密門即將合攏,隻剩一道狹窄縫隙的瞬間,她一個側身滑鏟,險之又險地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