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色,為工廠的一切披上了一層銀輝;圍牆上的照明燈投下昏黃的光束,將兩人並肩而行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
圍牆上,密密麻麻的站著巡邏的防務隊員,圍牆外麵,隱約傳來那些避難者的吵鬨聲...
但這一切,都沒有影響到跑步的兩人,蘇湄背著手,腳步輕盈,仿若真是飯後閒庭信步,夜風調皮地拂起她散落的長發...
秦陽走在她身側,心裡卻不像表麵那麼平靜,七上八下的,揣測著蘇湄特意叫他出來散步的用意。
兩人沉默著,從前麵圍牆,一路走到了相對僻靜的廠區後方。
蘇湄終於停下了腳步,她沒有看秦陽,而是仰頭望著夜空,輕聲問道:“秦陽,你說...老板說的那個‘進化’,最終會是什麼樣子?”
秦陽猶豫了片刻,老實搖頭:“不知道。”
曹梓宣說他身體的異常是步入“人道”的跡象,但他連“人道”具體代表什麼都不知道。
林煒的預言帖裡除了“人道”,還提到了“地道”和“極道”,他猜測這應該是幾種不同途徑的進化方向,但具體區彆、最終形態,他一無所知。
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身體的異變是正向的,而非變成欲魔的前兆。
“如果,如果以後我們真的踏上了所謂的進化之路,還會是現在的模樣嗎?還是...”蘇湄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茫和遲疑,她轉過頭,目光落在秦陽臉上,“...人嗎?”
這問題已然帶上了一點哲學思辨的味道,對秦陽來說有些超綱了。
但既然是閒聊,也就無所謂了!
秦陽也便順著自己的想法說道:“我覺得,應該還是。”
他思索了一下,繼續說道:“我覺得,‘人’的定義,不應該僅僅局限於身體形態是否發生變化。更重要的,是對自身思想、文化、情感的認同與傳承。”
“古代人均壽命五六十歲就算高壽,但現在活到七八十歲已經很普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進化,但我們依然認為自己是人類。”
他頓了頓,舉了個例子:“如果末日沒有來臨,科技繼續發展下去,未來的人類或許能活一百年,兩百年,甚至更久。我想,到那個時候,他們依然會認為自己是‘人’,而不是彆的什麼物種。”
“嗬嗬...”蘇湄忽然轉過身正對著他,捂嘴輕笑起來,眼角彎出一個好看的月牙形狀:“你這麼一本正經乾什麼?我就隨便問問。”
昏暗的光線下,她的眼睛顯得格外明亮,或許是酒精的作用,雙頰泛著淡淡的紅暈,為她平日裡略顯清冷的氣質增添了幾分罕見的嬌媚。
“呃...”秦陽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接話。
事實上,蘇湄現在這模樣,才是一個正常女人的表現,但秦陽深知她的性格,所以始終無法把這嬌媚的神情和蘇湄劃上等號。
月色朦朧,兩人互望著,秦陽背後冷汗都下來了...
兩人相對無言,氣氛微妙地凝固了十幾秒。蘇湄率先移開目光,再次抬頭望向天際那輪並不算明亮的月亮,輕聲感歎:“今天晚上的月色...真美啊。”
“有嗎?”秦陽下意識地也跟著抬頭,仔細看了看天空——雲層有些厚,月光並不皎潔,他實在沒看出美在哪裡。
“嗯!很美;”蘇湄卻肯定地點了點頭:“因為...”
她嘴唇微動,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抬手在身前輕輕揮了揮:“喝點酒,再吹吹風,感覺舒服多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好。”秦陽點頭道,“你去休息吧,我還得去安排一下晚上值夜的人手。”
蘇湄轉身,沿著來時的路走去。幾步之後,她卻又突然停下,回過頭,目光直直地看向秦陽,很認真地問道:“秦陽,我們...是朋友嗎?”
“當然!”秦陽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我們一直是朋友。”
“好。”蘇湄臉上露出一個清淺卻意味不明的笑容,“我記住了;你也要記得你說的話。”
“放心;我會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