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月的聲音如同驚雷,在原本即將被掌聲淹沒的會場炸開。刹那間,所有目光都像聚光燈一樣,從林晚意身上猛地轉向了台下那個一臉“悲憤”的舉報者。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湧起,媒體的鏡頭瘋狂地對準了兩個女人,捕捉著這突如其來的戲劇性衝突。
抄襲!
在設計領域,這是最嚴重、最不堪的指控。
林晚意站在舞台上,聚光燈烤得她皮膚發燙,但內心卻像瞬間被浸入了冰海。儘管早有預感,但當林曉月真的如此無恥、如此決絕地當眾發難時,一股混雜著荒謬、憤怒和冰冷殺意的情緒還是席卷了她。她看著林曉月,看著對方眼中那份精心偽裝的委屈和義正言辭下掩藏不住的惡毒快意。
評委席上,各位評委的臉色都變得嚴肅起來。大賽主席沉聲開口:“林曉月選手,你提出這樣的指控,必須有確鑿的證據。抄襲是非常嚴重的指控。”
“我當然有證據!”林曉月似乎早就等著這一刻,她從手包裡拿出一個平板電腦,快步走向舞台側方的工作人員,示意連接投影。“我有一份名為《荊棘之歌》的設計手稿,創作時間遠早於本次大賽報名日期,其核心創意——用荊棘元素襯托綻放的花朵,與蘇晚的《歸途》高度雷同!這絕不是巧合!”
大屏幕上很快投射出一張電子手稿。畫麵上的設計,確實以扭曲的荊棘纏繞著一朵待放的花苞,主題與《歸途》有著概念上的相似性。手稿的創建日期,清晰地顯示在幾個月前。
台下嘩然之聲更甚。許多觀眾看向林晚意的目光已經帶上了懷疑和鄙夷。
“不僅如此,”林曉月乘勝追擊,語氣帶著哭腔,“蘇晚,也就是我的姐姐林晚意,她之前一直住在林家,有充分的機會接觸到我的設計草稿!我沒想到,她離開家後,竟然會用這種方式來報複我……”
她恰到好處地點明了兩人關係,將一個“被抄襲的受害者”和“因嫉妒而報複的抄襲者”形象塑造得淋漓儘致。
壓力如同實質的山巒,向舞台中央的林晚意傾軋而來。她能感覺到台下那些目光,如同針一樣刺在她身上。評委們交頭接耳,神情凝重。陸寒州坐在主位,麵無表情,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看不出喜怒。
就在主持人有些不知所措,現場氣氛幾乎要一邊倒向林曉月時,林晚意卻笑了。
那不是慌亂的笑,也不是憤怒的笑,而是一種帶著冰冷諷刺和無比輕蔑的、極淡的笑意。這笑聲通過麥克風傳遍會場,讓嘈雜的現場瞬間安靜了不少。
“說完了嗎?我親愛的‘妹妹’?”林晚意開口,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冷靜,甚至帶著一絲疲憊的嘲弄,“你的故事編得很動聽,情緒也很到位。可惜,漏洞百出。”
她不再看林曉月,而是轉向評委和觀眾,目光坦然:“首先,我從未見過這份所謂的《荊棘之歌》手稿。其次,僅僅概念上的近似,就能斷定抄襲嗎?那麼,自古以來,以花鳥魚蟲為題材的畫家、設計師,難道都在互相抄襲?”
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地射向林曉月:“最重要的是,林曉月選手,你如何解釋,你的這份‘早期’手稿,其線條筆觸、構圖習慣,甚至某些細節的處理方式,與我廢棄在林家畫室、根本未曾帶走的一批早期練習稿,如此相似?以至於我懷疑,你這份《荊棘之歌》,根本就是基於我的某張廢稿,臨摹、修改而來的?”
局麵再次反轉!
台下觀眾都懵了,這怎麼又變成互相指控臨摹了?
林曉月臉色一變,尖聲道:“你胡說!你這是汙蔑!你有證據嗎?”
“證據?”林晚意不慌不忙,從自己的展示盒底層,拿出一份打印件,“我確實沒有帶走實體廢稿,但很幸運,我有備份的習慣。”
她將打印件遞給工作人員:“這是我在數月前上傳到個人雲盤的一份廢棄草圖掃描件,請注意文件的創建和上傳時間。大家可以看看,這份草圖的構圖,尤其是荊棘形態的勾勒方式,與林曉月選手公布的《荊棘之歌》,是否存在驚人的‘巧合’?”
大屏幕上並排出現了兩張圖——林曉月的《荊棘之歌》和林晚意的廢棄草圖。雖然一個是完整稿一個是草稿,但明眼人一看便能發現,兩者在荊棘的走向、纏繞方式上,確實存在高度的相似性!而林晚意文件的日期,顯然更早!
“這……這隻能說明構思類似!不能證明我抄襲你!”林曉月慌了,語氣開始失去之前的鎮定。
“哦?隻是類似嗎?”林晚意步步緊逼,語氣陡然變得淩厲,“那麼,請你當著所有評委和觀眾的麵,闡述一下你《荊棘之歌》的設計靈感來源?每一根荊棘的轉折,代表了你人生中的哪一段磨難?那朵被緊緊纏繞的花苞,又象征著你何種不屈的信念?請你詳細說明,這件傾注了你‘心血’的作品,背後的故事!”
她的話,如同連珠炮,每一個問題都敲打在林曉月最薄弱的地方。一件抄襲的作品,怎麼可能有真正深入骨髓的情感故事?林曉月剛才對《月華》的闡述尚且空洞無物,更何況這本就是倉促拚湊的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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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月張著嘴,臉色煞白,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有實質內容的話來,隻會反複強調“這就是我的靈感”、“我覺得這樣好看”。
高下立判!
台下觀眾和評委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誰才是真正的創作者,誰在撒謊,幾乎不言而喻。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陸寒州,緩緩拿起了話筒。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決定性的力量,瞬間壓下了全場的嘈雜:
“藝術與設計的價值,在於其承載的真實靈魂與獨特思考。”
他目光平靜地掃過林曉月,後者在他的注視下幾乎站立不穩,然後,他看向舞台上的林晚意,眼神中帶著毋庸置疑的認可,
“我認為,蘇晚選手的《歸途》,其情感的厚度、理念的完整性以及作品的最終呈現,都清晰地展現了原創者的思考軌跡與生命體驗。”
“至於抄襲指控,”他語氣微冷,“基於目前證據,缺乏事實依據,不予采納。”
一錘定音!
現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這次是送給林晚意的,送給她的才華,更送給她的沉著與勇敢!
林曉月在一片噓聲和鄙夷的目光中,狼狽不堪地被工作人員請離了現場。
林晚意站在舞台中央,沐浴著掌聲和燈光,心中卻沒有太多勝利的狂喜,隻有一種曆經搏殺後的疲憊和釋然。她看向評委席上的陸寒州,心情複雜。他再次在她危急的時刻,以一種看似公正卻立場鮮明的方式,幫了她。
決賽的結果似乎已無懸念。然而,就在主持人準備宣布最終名次前,陸寒州卻再次開口,拋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問題:
“蘇晚選手,你的作品令人印象深刻。我有一個私人問題,不知可否回答?”
他深邃的目光鎖定她,緩緩問道,
“你作品名‘歸途’,以及你使用的化名‘蘇晚’……這‘歸’與‘晚’,對你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你在尋找的,是什麼樣的‘歸途’?”
這個問題,遠比任何關於設計的提問都更加尖銳,直指她的內心最深處的秘密和傷痛。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著她。
林晚意的心,猛地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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