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柔和的光線落在陸寒州向她伸出的手上，指節分明，掌心寬厚，帶著一種無聲的邀請和不容置疑的堅定。林晚意隻是微微遲疑了一瞬，便將自己的手輕輕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指立刻收攏，溫熱乾燥的觸感瞬間包裹住她微涼的指尖，一種奇異的安全感順著相貼的皮膚蔓延開來。
她能感覺到對麵街角那道如有實質的冰冷目光，但她沒有回頭，也沒有絲毫退縮。她的目光隻落在陸寒州沉靜的眼眸裡，那裡映著餐廳溫暖的燈光和她自己清晰的倒影。他牽著她，步伐沉穩，將她帶離了那道充滿惡意的視線，也仿佛將她從過去的所有陰霾中徹底引領出來。
餐廳內部環境優雅私密，悠揚的鋼琴曲如水般流淌。侍者將他們引到預定的靠窗位置，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窗內是彼此眼中柔和的光。
點完餐，短暫的安靜中，氣氛並沒有絲毫尷尬。陸寒州看著她，目光落在她依舊被他輕輕握著、放在桌邊的手上，唇角微揚：“緊張？”
林晚意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被他緊緊地握住。她臉頰微熱，老實承認：“有一點。”
畢竟，這是他們關係確立後的第一次正式約會。不同於之前工作場合或病房裡的相處，此刻的氛圍純粹而私人，帶著明確的情感指向。
“習慣就好。”陸寒州低聲道，語氣裡帶著一絲難得的、近乎調侃的意味，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帶來一陣微小的戰栗。
這親昵的小動作讓林晚意心跳加速，卻也奇異地安撫了她那點微末的緊張。她看著他，看著他冷硬線條在燈光下變得柔和，看著他眼底隻對她一人流露的溫和，心中漸漸被一種飽脹的暖意填滿。
晚餐在輕鬆融洽的氛圍中進行。他們聊的不再是工作和危機，而是些更個人、更隨意的話題。陸寒州說起他少年時期在國外求學的趣事，說起他第一次接觸家族生意時的笨拙；林晚意則分享了她在設計學院時為了一個創意熬夜通宵，最後作品卻被老師盛讚的成就感。他們發現，褪去商場上的鋒芒與重生帶來的沉重，彼此之間依然有如此多可以共鳴和吸引的地方。
“所以，‘磐石之心’的靈感，是來自於那次董事會？”陸寒州切著盤中的食物，狀似隨意地問。
林晚意點點頭，眼神明亮：“嗯。那種無論外界如何風雨飄搖，內心自有秩序和堅持的感覺。我覺得……很像你。”最後三個字，她說得有些輕，卻異常清晰。
陸寒州動作一頓，抬眸看她，深邃的眼底仿佛有星光墜入。他沒有說話，隻是再次握緊了她的手，一切儘在不言中。
晚餐後，他們沒有立刻坐車離開。初冬的夜晚空氣清冷，嗬出的氣息變成白霧。陸寒州將她微涼的手緊緊裹在自己溫暖的大掌裡，放進他大衣的口袋，兩人沿著燈火闌珊的河畔慢慢散步。
沒有了餐廳環境的拘束，在隻有星光與路燈的夜色裡，彼此靠得更近。肩膀時不時地輕輕碰撞，傳遞著真實的體溫。
“冷嗎？”他低頭問，氣息拂過她的額發。
林晚意搖搖頭，靠得他更緊了些：“不冷。”他的口袋和他的身邊，是這個冬天最溫暖的地方。
他們走得很慢，聊得不多，更多時候隻是享受著這份靜謐的陪伴。河水在黑暗中靜靜流淌，倒映著對岸的萬家燈火，波光粼粼，如同碎鑽。林晚意看著眼前的景象，感受著身邊人沉穩的氣息和掌心源源不斷傳來的溫度，隻覺得前所未有的平靜與滿足。
“陸寒州。”她忽然停下腳步，喚他。
“嗯？”他隨之停下，側身麵向她。
林晚意仰頭看著他，夜色中他的輪廓顯得有些模糊，唯獨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她很認真地說：“謝謝你。”
謝謝你的出現，謝謝你的堅持，謝謝你……選擇了我。
陸寒州看著她被夜風吹得微紅的臉頰和那雙映著星河、無比認真的眼睛，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觸動。他沒有問她謝什麼，因為他懂。
他鬆開一直握著她的手，在她略帶疑惑的目光中，抬起雙臂，輕輕捧住了她的臉。他的動作帶著珍視的鄭重，指尖溫熱，驅散了夜晚的寒意。
然後，他低下頭，溫熱的唇，輕柔而堅定地覆上了她的。
這是一個遲來的、卻恰到好處的吻。不帶任何侵略性，隻有無儘的憐惜、確認與承諾。林晚意微微一僵，隨即閉上了眼睛，長睫輕顫，感受著唇瓣上傳來的柔軟觸感和他溫熱的氣息。所有的聲音仿佛都遠去了，隻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這個吻並不長久，卻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當他緩緩離開她的唇時，兩人額頭相抵，呼吸都有些微亂。
“不用謝。”他在極近的距離凝視著她的眼睛，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是我該謝謝你，願意走向我。”
林晚意看著他，眼中水光瀲灩，唇邊卻綻開一個無比明媚燦爛的笑容，如同夜空中驟然綻放的煙火。她主動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腰，將臉埋進他溫暖的胸膛，聽著他同樣急促的心跳，覺得整個世界都圓滿了。
他們在河畔相擁，如同世間最普通也最親密的一對戀人，忘卻了時間，也暫時忘卻了所有潛在的紛擾。
然而，就在他們不遠處，一輛緩緩駛過的黑色轎車後座，車窗降下了一半。一雙屬於長者的、銳利而深沉的眼睛，將河畔邊那對相擁的男女身影，清晰地收入眼底。
陸振華麵無表情地看著，手指緩緩摩挲著拐杖頂端的玉石，目光在陸寒州那從未有過的、全然放鬆和溫柔的側臉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到他懷中那個女孩身上，最終，車窗緩緩升起，隔絕了車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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