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墜自行指引出的、與設定航向存在的微小偏差,在如此詭異莫測的海域,絕非可以等閒視之的偶然。蘇晚意立刻將這個發現告知了陸寒州。駕駛艙內,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凝重。是相信傳承信物冥冥中的指引,還是堅持依靠人類科技與前期推算設定的、看似更“理性”的航向?
陸寒州站在海圖前,目光銳利如鷹,反複比對玉墜光暈指向的方位、慣性導航的數據、以及“搖籃”的原始坐標。那片區域在海圖上幾乎是一片空白,隻有一些代表深度莫測和磁異常的古老符號。最終,他做出了決斷。
“調整航向,跟隨玉墜指引。”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在這種地方,有時候,‘感覺’比數據更可靠。”這不僅是對蘇晚意和她手中信物的信任,更是對這片超乎常理海域的敬畏。
命令下達,“破曉號”發出低沉的轟鳴,船頭緩緩偏轉,駛入了那片更加濃稠、仿佛連光線都能吞噬的迷霧之中,沿著玉墜指引的、未知的方向前行。
接下來的航行,仿佛進入了一個與現實脫節的夢境。濃霧經久不散,能見度幾乎為零,隻能依靠聲呐和玉墜那微弱的光暈變化來勉強判斷方向。周遭的海水不再是墨黑,而是開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如同稀釋過的翡翠般的幽綠色,水下偶爾有巨大而模糊的陰影緩緩遊弋,帶起無聲的暗流。
那“嬰兒啼哭”般的聲音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有時近在咫尺,有時又遠在天邊,但始終遵循著母親“非惡”的判斷,並未帶來實質性的攻擊,更像是一種無處不在的背景音,或者說……是這片海域獨特的“語言”。
蘇晚意幾乎時刻將玉墜握在手中或貼身佩戴,感受著它內部能量如呼吸般緩慢而穩定的流轉。她發現,當啼聲靠近時,玉墜的溫熱感會稍加強烈,能量流轉也會略微加速,仿佛在與那聲音進行著某種無聲的交流或共鳴。她將自己的這些細微感受一一告知陸寒州,兩人共同分析著任何可能蘊含的信息。
陸寒州肩上的壓力巨大。他不僅要掌控全局,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物理風險,更要安撫船員們因長期處於這種超自然環境下而產生的日益增長的焦慮情緒。他的睡眠時間被壓縮到極致,眼底的血絲愈發明顯,但在蘇晚意麵前,他始終保持著鎮定與力量。
這夜,輪到他短暫的休息時間。他沒有回自己的艙室,而是來到了蘇晚意的研究室。艙內隻亮著一盞昏黃的閱讀燈,她正伏案描繪著玉墜能量流轉的軌跡圖,試圖找出規律。
聽到開門聲,她抬起頭,看到他滿臉的疲憊,心中一疼,立刻放下筆起身。“怎麼沒去睡?”
“來看看你。”陸寒州走到她身邊,很自然地將她攬入懷中,將下巴抵在她發頂,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從她身上汲取些許力量。他身上帶著海風的濕冷和淡淡的煙草味他極少抽煙,看來是壓力太大時的偶爾放縱)。
蘇晚意沒有推開他,反而伸出手,輕輕環住他精瘦的腰身,將臉頰貼在他微涼的製服外套上,感受著他胸腔內心臟沉穩而有力的跳動。她沒有說話,隻是這樣靜靜地讓他靠著,用自己的存在無聲地告訴他——他並非獨自在扛。
良久,陸寒州才低低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有時候,我會想,把你卷入這一切,究竟是對是錯。”
蘇晚意在他懷中輕輕搖頭:“不是你將我卷入,寒州。這是我的血脈,我的責任。而且,”她抬起頭,在昏黃的燈光下直視他深邃的眼眸,“能和你一起麵對,是我最大的幸運和力量。”
她的眼神清澈而堅定,沒有絲毫怨懟,隻有全然的信任與並肩而立的決心。陸寒州心中最堅硬的部分仿佛被什麼柔軟的東西擊中,他收緊了手臂,低下頭,將一個充滿了複雜情感——愧疚、慶幸、深愛、以及無儘疼惜的吻,印在了她的額頭上。
“等這次回去,”他在她耳邊低語,帶著一種鄭重的承諾,“我們就把婚事辦了,堂堂正正地,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陸寒州的妻子。”
沒有鮮花,沒有戒指,沒有浪漫的場景,隻有在這與世隔絕、危機四伏的詭異海域,在昏黃的燈光下,一句最簡單也最沉重的承諾。但這卻比任何盛大儀式上的誓言,都更讓蘇晚意心動。她眼中泛起淚光,不是悲傷,而是幸福的酸澀,她用力點頭,聲音哽咽:“好。”
這一刻,所有的危險與未知仿佛都被隔絕在外。他們緊緊相擁,如同兩隻在暴風雨中相互依偎的鳥兒,彼此是對方唯一的溫暖與錨點。愛意在絕境中淬煉得更加純粹與堅固,未來的期許成為了照亮當下黑暗的最亮的光。
然而,溫馨的時刻總是短暫。就在此時,蘇晚意感到胸前的玉墜猛地灼熱了一下!與此同時,一直平穩流轉的能量脈絡驟然加速!
她猛地從陸寒州懷中抬起頭,看向桌麵上那枚玉墜。隻見其投射出的光暈不再僅僅是微調方向,而是凝聚成了一道清晰的、如同指針般的纖細光束,堅定地指向迷霧深處的某個特定方位!
而窗外,那一直如同背景噪音般的“啼聲”,也在這一瞬間,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集中,並且……仿佛帶著一種指引般的、奇異的韻律感!
陸寒州也察覺到了異樣,他立刻鬆開蘇晚意,快步走到舷窗邊,儘管外麵依舊是濃霧彌漫。
“報告船長!”通訊器裡傳來觀測員急促的聲音,“前方聲呐探測到巨大空洞回波!根據玉墜光束指向和聲呐數據綜合判斷,我們……我們可能已經非常接近目標核心區域了!”
陸寒州與蘇晚意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與決然。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通訊器沉聲下令:
“全船最高警戒,減速,向光束指引方位,謹慎接近。”
“破曉號”如同一個小心翼翼的探路者,朝著玉墜與啼聲共同指引的、那片隱藏在濃霧與幽綠海水之下的未知,緩緩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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