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搜腸刮肚,卻發現找不到任何能站得住腳的理由來應對這番堂堂正正的道理,反而顯得自己小家子氣。
她最終隻是悻悻地“哼”了一聲,扭過頭去,抓起桌上的一支鋼筆,胡亂地擰著筆帽。
趙曼曼到底是心思更活絡些,見氣氛尷尬,連忙放下雜誌,臉上擠出笑容打圓場,
“哎,曉梅說得對,太對了!咱們是得把心思放在正道上,比學習、比進步!你看我,剛才就光顧著看鋼筆了。”
她話鋒一轉,帶著幾分討好看向白曉梅,
“對了曉梅,上次數學小測驗,你又是滿分吧?最後那道幾何證明題,繞來繞去的,我到現在還有點迷糊呢,你能不能找個時間給我們講講思路呀?”
白曉梅見趙曼曼主動遞了台階,也無意讓局麵持續僵持。
宿舍關係畢竟還要相處,點到即止即可。
她順勢點了點頭,臉色緩和下來,
“那道題是有點技巧,不過我今天得回家,時間有點緊。這樣吧,等周一回來,晚自習的時候我再仔細跟你們講,好嗎?”
“好啊好啊!那說定了!”
趙曼曼連忙應承下來。
白曉梅不再多言,對三人點了點頭,說了聲“周一見”,便拉開宿舍門走了出去。
門在她身後輕輕合上。
幾乎就在門關上的瞬間,林莉立刻把鋼筆往桌上一丟,她壓低嗓子,帶著明顯的不忿和幾分刻意要讓門外人聽見的意味,衝著門口方向說道,
“哼,說得倒是冠冕堂皇!什麼把錢花在買書上,不愛吃甜的?我看就是打腫臉充胖子!家裡窮就窮唄,還非要擺出一副清高的樣子,給誰看啊?連塊糖都不敢接,怕是真沒吃過,怕露怯吧!”
趙曼曼沒直接附和,但也沒替白曉梅辯解。
她重新拿起那支銀灰色的鋼筆,指尖細細摩挲著冰涼的筆身,語氣有些微妙,
“她這人……是有點怪。你看她那個書包,洗得顏色都發了白,還當個寶似的。我媽說,人靠衣裳馬靠鞍,女孩子家,哪有不愛俏的?除非是……哎。”
她沒把話說完,但那聲歎息裡的意味,不言自明。
這支鋼筆,是她母親托了關係才從上海買回來的“英雄”牌,花了三十多塊錢,相當於普通工人大半個月工資,剛拿到宿舍時,很是讓她風光了幾天。
王月把玩著那塊沒送出去的奶糖,她也撇了撇嘴接話道,
“就是嘛。滬城的大白兔,多好的東西啊,人家愣是看不上。我看莉莉說得對,指不定在她們那地方,連普通水果糖都是稀罕物呢。裝什麼清高呀,真是……”
白曉梅其實隱約聽到了一點身後的嘀咕聲,但她腳步並未停留,也沒有回頭。
她知道,在這個物資尚且不算豐裕的年代,一件新衣裳,一支好鋼筆,甚至是一塊糖果,都可能成為旁人眼中衡量價值的標尺。
但她早已過了需要靠這些外在東西來獲得認同感的階段。
在霞城的經曆,以及回到白家後感受到的深沉親情,都讓她更清晰地認識到,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東西。
比起糾結於室友們綿裡藏針的話語,她更在意的是下周數學課可能要講的新的章節,以及圖書館裡那本她惦記了好幾天,不知道有沒有被借走的參考書。
精神的充實和學業的進步,帶給她的滿足感,遠非一件新衣或一支新筆所能比擬。
走在秋意漸濃的校園裡,梧桐葉在腳下發出沙沙的輕響。
放眼望去,大多數學生都穿著樸素的衣服,樣式也大同小異。
她的帆布包在人群中,實在算不上顯眼。
白家是安排了司機來接她周末回家的,但她每次都堅持自己坐公交車回去。
她婉拒時,大哥白靖還皺過眉頭,覺得沒必要讓她去擠公共汽車。
但白曉梅有她的考慮,她不想讓同學,尤其是同宿舍的林莉她們看到那輛車,從而引發更多不必要的猜測。
剛走到教學樓拐向校門的主路,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路旁的宣傳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