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裡之外的西南邊境。
原始雨林,像一口巨大濕熱的蒸籠。
戚何靠在一棵纏滿藤蔓的大樹根部,眯著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他臉上沾滿泥點,迷彩服被汗水,露水和刮蹭的植物汁液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緊緊貼在身上。
嘴唇乾裂起皮,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
已經快要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已經第十天了!
十天前,那場突如其來的山洪衝垮了他們預設的路線,卷走了他們大部分裝備和食物,包括那台寶貴的電台。
他們拚了命才撤到這片地勢稍高的地方,但迷路了,也和上級徹底斷了聯係。
“團長,給。”
通訊員小李挪過來,把水壺遞給他。
小李臉色蠟黃,左臂上用撕下的布條胡亂包紮的傷口周圍紅腫得嚇人,散發著一股不太好聞的氣味。
他的眼神裡帶著疲憊,還有一絲藏不住的恐懼。
戚何接過水壺,晃了晃,裡麵隻剩下淺淺的一層底。
他拔開塞子,沒有喝,隻是湊到鼻子前聞了聞,水帶著一股淡淡的土腥味,是他們昨天在一個石縫裡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用僅剩的幾片淨水藥片處理過。
“你喝。”
他把水壺塞回小李手裡,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傷號優先。”
小李嘴唇動了動,想推辭,但看到戚何不容置疑的眼神,還是接過抿了一小口,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旁邊或坐或靠著幾個戰士,個個神情萎靡。
一個年輕的新兵抱著槍,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臉上被蚊蟲叮咬得滿是紅包。
另一個老兵正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削著一截不知名的植物根莖,想看看能不能吃。
空氣裡彌漫著潮濕的腐葉味,汗味和傷口隱約的腥氣。
他們僅剩的乾糧早在前兩天就徹底吃光了。
這雨林裡到處都是植物,但絕大多數都不認識,不敢亂吃。
偶爾能抓到一兩條沒什麼攻擊性的小蛇或者蜥蜴,那腥臊味讓人直想吐,但為了活命,都得硬咽下去。
“團長,我們……還能走出去嗎?”
那個打瞌睡的新兵不知何時醒了,帶著哭腔小聲問。
他才十八歲,第一次出這麼遠的任務就遇到這種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戚何。
戚何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裡的乾渴和腹中的饑餓感,目光掃過每一張年輕而惶恐的臉。
他不能慌,他是這裡的主心骨。
“能。”
這個字他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任何猶豫,
“上麵肯定派人在找我們了,這林子是大,但我們是活人,不是石頭,總會留下痕跡,隻要我們不放棄,就有希望。”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
“記住,我們是軍人!穿上這身軍裝,就得有股子狠勁!現在還沒到山窮水儘的時候!都給我打起精神來!節省體力,注意警戒,這林子裡不光有蚊子,還有彆的東西。”
他的話像一針強心劑,讓戰士們眼中的絕望褪去了一些,重新燃起微弱的光。
大家默默點頭,握緊了手中的槍。
夜幕很快降臨。
雨林的夜晚比白天更可怕。
各種奇怪的蟲鳴,鳥叫,還有不知名野獸的低吼從四麵八方傳來,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窺視。
潮濕悶熱的感覺有增無減,蚊蟲像轟炸機一樣輪番攻擊。
他們擠在一個利用倒下的樹乾和芭蕉葉勉強搭成的窩棚下,輪流守夜。
根本睡不著,傷口疼,肚子餓,心裡怕。
戚何值完自己那班崗,靠在濕漉漉的樹乾上,毫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