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張蘭芝和馮燕子扶著從廠子出來,走出一條胡同之後,冰才站直剛才一直歪在馮燕子肩膀上的身體,機警的回頭瞅了幾眼。
“嘿!幸虧沒在那傻站著聽廠長訓話,要不然估計天黑他都念叨不完。”
走在最前麵帶路的高小梅也腳步一扭轉過身來:“呀,柴玉冰,你是裝的啊?”
張蘭芝有些擔憂,摳著手指頭,眼睛緊張的瞅著廠子大門方向:“不能讓領導知道吧?萬一讓彆人看見了可不好……”
馮燕子倒是不擔心,伸了個懶腰:“柴玉冰,你真沒事啊?反正都出來了,要不就上衛生室看看唄?”
柴玉冰擺擺手。
她現在想自己找個地方冷靜的坐一會。
“你們不用跟著我,我沒事,我想自己溜達溜達。”
也不等三人同意或者拒絕,柴玉冰按照遙遠記憶中的路線,直接朝著公交車站的方向走去。
路邊記憶中已經模糊褪色的場景,清晰的展現在眼前。
她甚至開始有些拿不準,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冗長的噩夢。
可如果真是夢的話,怎麼可能在夢中,能清晰的過完二十五年人生?
柴玉冰眼睛泛紅,人已經走到了公交車站。
從兜裡摸出一張公交車月票,交到售票員手裡,然後走到了車廂最裡麵的位置。
這個時間還不到下班晚高峰,所以公交車上雖然有人,但不多。
柴玉冰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透過車窗反射的光,看著玻璃中映照出的自己。
二十歲的年紀,正是風華正茂的好時候。
比之四十五歲就滿頭白發的自己,她現在的模樣,已經讓自己都有些陌生。
那些記憶中,上一世,她的親奶奶出陳黃花和兩個堂哥——柴洪文、柴洪武,會在今天晚上到她家。
現在這個節點,她已經跟徐連正訂婚,兩個月後就會結婚,然後把工作讓給柴洪文,正式開啟她悲劇的一生。
父母被柴洪文拖累得欠下巨額債務,大哥一家什麼都不管躲在丈母娘家過自己的日子,二哥為了賺錢給父母治病上山抓野味摔斷了腰癱瘓在床,當兵的三哥在明年抗洪犧牲……
為了不拖累她這個嫁出去的女兒,父母二哥二嫂都在瞞著她。
後來還是她回家發現老房子都被賣了出去,才知道家中已經突逢巨變。
她一邊跟徐連正賣水果,一邊照顧娘家,沒出一年,父母相繼鬱鬱而終。
而二哥怕拖累媳婦和她,趕走了二嫂後,用平時掛在炕櫃上用來拽著翻身的繩子吊死了自己。
柴玉冰也因為傷心過度動了胎氣,早產生下女兒,先天性心臟病……
柴玉冰緩緩將頭靠在車玻璃上。
眼淚洶湧順著臉頰滴落在深藍色的工作服上。
感謝老天爺,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
如果那些都不是夢,那麼她這一次,一定要改變自己和家人的結局!
隨著公交車顛簸的行駛到站,柴玉冰也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她下了車,腳步堅定的朝著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興平村還是她記憶中的樣子。
空氣中散發著新鮮泥土和植物的芬芳。
說是村子,但其實大多數的住戶都是自己父親那一輩石棉廠的老職工分得的房子。
照比全國來看,東北在這個時候經濟還算是比較不錯。
隻是現在南方已經開始發展起來。
柴玉冰知道,接下來南方的經濟就像坐上了火箭,而東北也會逐年走向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