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雨起航
第十七章：孩子的家長會缺席
滯銷的危機像一片厚重的陰雲，沉甸甸地壓在林靜心頭，讓她幾乎喘不過氣。每一個無人問津的白天和輾轉難眠的夜晚，都在消耗著她本就不多的精力和積蓄。她像個高速旋轉的陀螺，瘋狂地嘗試著筆記本上記錄的各種破局方法：精心準備“經典實惠裝”的方案，反複推敲給老客戶的措辭；硬著頭皮在各種本地媽媽群、生活群裡發送精心編輯的產品介紹，哪怕回應者寥寥，甚至偶爾會招來嫌棄的“廣告”指責；她甚至鼓起勇氣，帶著樣品走訪了附近幾家小型的養生館和茶室，賠著笑臉，忍受著店家或敷衍或挑剔的目光。
就在她為一份可能的小額企業訂單一家小公司的女性員工福利）修改方案，忙得昏天暗地，幾乎忘記了日期時，手機日曆的提醒突兀地響了起來——“妞妞幼兒園家長會，下午三點”。
紅色的提醒標記，像一道刺目的閃電，劈開了她被創業焦慮完全占據的思緒。她猛地抬起頭，看向牆上的掛鐘——已經下午兩點四十了！
心裡咯噔一下。完了！她完全把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那份修改到一半的方案正攤在電腦屏幕上，客戶要求明天一早必須給到最終版，這關係到能否拿下這個至關重要的訂單，緩解她近乎枯竭的資金壓力。而家長會……她答應過妞妞，這次一定會去的。上次家長會，就因為臨時給一個著急的客戶送貨，她遲到了將近一小時，結束時，彆的小朋友都牽著爸爸媽媽的手開開心心地離開，隻有妞妞一個人坐在小椅子上，眼巴巴地望著門口，看到她時，那雙大眼睛裡瞬間湧上的委屈和強忍的淚水，至今想起都讓林靜心如刀割。
去，還是不去？
一邊是迫在眉睫、關乎生存的訂單；一邊是對女兒沉甸甸的承諾和不容再次缺席的成長時刻。
巨大的矛盾和焦灼瞬間將她撕裂。她急得在房間裡團團轉，手指插進頭發裡，恨不得時間能夠在此刻停滯。她嘗試給妞妞的老師打電話，想解釋一下情況，看能否晚到或者請人代聽，但電話響了很久無人接聽，想必老師已經在教室做準備，無法接聽。
電腦屏幕上未完成的方案像一張嘲諷的臉，客戶苛刻的要求和緊迫的時間線勒得她脖子生疼。而腦海裡，妞妞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和上次結束時那委屈的小臉交替浮現，像兩把鈍刀子，反複切割著她的心。
最終，生存的壓力，和對這次訂單近乎孤注一擲的希望，壓倒了她身為人母的渴望。她痛苦地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做出了一個讓她自己都無比憎恨的決定——缺席。
她顫抖著手，在微信上給陳老師發了一條長長的、充滿歉意的信息，解釋自己臨時有非常重要、無法推遲的工作緊急處理，實在無法到場，懇請老師會後將需要注意的事項單獨告知她。信息發送出去的那一刻，巨大的愧疚感像海嘯般將她淹沒。她癱坐在椅子上，眼淚無聲地滑落，滴在鍵盤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仿佛能看到，此刻的幼兒園裡，小朋友們搬著小椅子，興奮地等待著爸爸媽媽的到來，妞妞也一定穿著她最喜歡的那條小裙子，不停地向門口張望，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裡的神采，會一點點黯淡下去，被失落和不解取代……
這種想象，比任何客戶的拒絕、任何產品的滯銷，都更讓她感到刺痛和無力。
她強迫自己不再去想，用袖子狠狠擦掉眼淚，深吸幾口氣，將全部注意力重新拉回到電腦屏幕上。她必須拿下這個訂單！為了妞妞的學費，為了下個月的房租，為了她們母女倆能在這個城市繼續立足！
她手指飛快地敲擊鍵盤，大腦高速運轉，將所有的愧疚和心痛都轉化為修改方案的偏執和專注。直到窗外華燈初上，夜色深沉，她才將最終版的方案發送到客戶的郵箱。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她整個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癱在椅背上，連抬起一根手指的欲望都沒有。寂靜的房間裡，隻有她粗重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是母親接妞妞回來了。
門開了，妞妞背著小小的書包，低著頭走進來，沒有像往常一樣撲過來喊“媽媽”，而是默默地換著鞋子。
林靜的心一下子揪緊了。她連忙起身，擠出一個小心翼翼的笑容迎上去：“妞妞回來啦？家長會……開得怎麼樣？老師說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妞妞抬起頭，看了媽媽一眼，那眼神裡沒有了往日的依賴和親昵，隻有一種與她年齡不符的平靜和……疏離。她小聲說：“陳老師誇我畫畫有進步。彆的沒什麼。”
說完，她就繞過林靜，徑直走向自己的小房間，關上了門。
那扇輕輕合上的房門，像一道無形的壁壘，隔開了母女倆。林靜僵在原地，伸出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心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她彎下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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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在一旁歎了口氣，語氣複雜：“老師倒是沒說什麼，就是散會後，彆的小孩都是爸媽牽著走的，隻有妞妞跟著我。一路上，她一句話都沒說。”
這句話，成了壓垮林靜的最後一根稻草。她衝進衛生間，反鎖上門，打開水龍頭，任由嘩嘩的水聲掩蓋她壓抑不住的、痛苦的嗚咽。她看著鏡子裡那個麵容憔悴、眼眶通紅、連女兒家長會都無法參加的女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敗和自我厭惡。
她是一個多麼糟糕的母親！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創業夢想，為了那朝不保夕的收入，她一次次地犧牲了陪伴孩子成長的關鍵時刻。如果創業成功的代價是失去女兒的親近和快樂，那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冷水拍打在臉上，刺骨的冰涼讓她稍微冷靜了一些。她看著鏡中自己狼狽卻依舊不肯認輸的眼神，一個念頭清晰地浮現：她不能倒下，更不能放棄。這次的缺席，必須要有它的價值。那個訂單，她必須拿下！她要用成功，來彌補今天的虧欠，來向女兒證明，媽媽的奮鬥，是為了給她們一個更好的、更有選擇權的未來。
她擦乾臉和手，深吸一口氣，打開衛生間的門。她沒有去打擾妞妞，而是走到廚房，係上圍裙，找出妞妞最喜歡吃的雞蛋和西紅柿。
當一碗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西紅柿雞蛋麵被輕輕放在妞妞的小書桌上時，一直背對著門口坐在床上的小人兒，肩膀微微動了一下。
林靜在她身邊坐下，沒有過多解釋，隻是用輕柔卻堅定的聲音說：“妞妞，對不起，媽媽今天失約了。媽媽知道你很難過。媽媽跟你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媽媽正在努力，努力讓我們的日子變得更好，努力讓自己有更多的時間陪你。給媽媽一點時間，好嗎？”
妞妞沉默了很久，久到林靜以為她不會回應了。終於，她慢慢地轉過身，小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她伸出小拇指，帶著濃濃的鼻音說：“拉鉤。”
林靜的眼淚瞬間又湧了上來，她用力地勾住女兒那細小的小拇指，聲音哽咽：“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那一晚，妞妮是在林靜懷裡睡著的，小手還緊緊抓著媽媽的衣角。林靜抱著女兒，看著窗外稀疏的星光，心中的信念前所未有地清晰和堅定——
眼前的困境，女兒的淚水，都不過是風雨的一部分。她必須，也一定能，帶著妞妞，一起看見天邊那道最絢麗的彩虹。而這一切，就從明天，等待那個訂單的結果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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