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老法師還是得到了一個岩係的小魂種才肯離去。
老法師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天際後，莫凡才收回目光，轉身看向身旁的華軍首，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疑惑：“華軍首，那位老法師……究竟是誰？”
華軍首望著遠方殘留的能量波動，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他叫左殷，是帝都左家的人。”
“左家？”莫凡眉頭微蹙，這個姓氏在魔法世家圈子裡並不算陌生，但能有如此實力的人物，他卻從未聽聞。
“左殷早年天賦並不算頂尖，”華軍首繼續說道，語氣裡帶著幾分複雜，“是托了家裡的關係，才得到一枚極為稀有的結界之蕊，靠著這枚靈物的力量，才勉強突破到禁咒境界。”
莫凡心頭一震，結界之蕊的珍貴程度他再清楚不過，那幾乎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寶，難怪左殷能有如此修為。
“但他這人……”華軍首歎了口氣，“突破禁咒後，卻始終不肯背負禁咒法師該承擔的責任。這些年躲在鄉下，除了偶爾出手護著那片小鎮，幾乎從不過問魔法界的紛爭，更彆說響應軍部的調遣了。”
莫凡站在原地，望著老法師離去的方向，忽然明白了剛才對方那番話裡的無奈——或許正是這份對責任的抗拒，才讓這位禁咒法師活得如此低調，甚至帶著幾分與世隔絕的孤寂。
莫凡眼中微光流轉，他想起了龐萊。
那是在一次幾乎無解的絕境裡，眾人都以為隻能寄望於龐萊突破禁咒才有生機，他卻搖了搖頭，第一次露出那般認真的神色。“不是不能，是不想，”龐萊望著遠方翻滾的魔氣，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禁咒之力牽係著天地法則，一旦踏進去，便再難純粹為責任而戰。我見過太多人被那力量裹挾，忘了最初為何握起法杖……我想守住的，從來都不是‘禁咒法師’這個名頭。”
那一刻，莫凡忽然懂了。龐萊不是沒有野心，隻是他的野心從不在力量的頂端，而在“責任”二字本身。
這念頭剛起，左殷的身影便不自覺地冒了出來。那位法師永遠將“晉升”掛在嘴邊，為了衝擊更高階位，能毫不猶豫地犧牲邊緣地帶的防線，美其名曰“集中資源優先保障核心戰力”。在他眼裡，力量等級從來都是衡量價值的唯一標尺，至於責任是什麼、為誰負責，不過是達成目的的漂亮說辭。
莫凡指尖在空氣中虛點了點。左殷追逐力量，是想站在眾生之上；而龐萊拒絕禁咒，卻是怕自己站得太高，忘了低頭看看腳下需要承擔的責任。一個把力量當特權，一個把力量當責任——這或許就是兩人最根本的不同。
風從窗縫鑽進來，帶著幾分涼意。莫凡忽然覺得，龐萊那份“不做禁咒”的坦白，比任何高階魔法都更有重量。
……
莫凡坐在露台邊緣，望著天邊殘留的血色晚霞，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膝蓋。
聖城那一戰的餘威仿佛還在血脈裡震蕩——惡魔狀態下，他的每一種魔法都短暫觸及了禁咒的領域，那毀天滅地的力量曾讓他以為自己已然站在巔峰。可冷靜下來才懂，那不過是借來的火焰，是透支靈魂換來的曇花一現。真正的禁咒，從來不是瞬間的爆發，而是根基紮實到足以撼動天地法則的沉澱。
“還不夠……”他低聲自語，掌心凝出一縷微弱的星子。當初在聖城，他能憑那股力量撕開重圍，卻沒法真正掌控那份偉力。若想帶領人類撕開妖魔的包圍圈，將戰線推回黑暗降臨之前，他必須讓每一種元素、每一分修為都踏踏實實地攀上禁咒的台階。
到那時，麵對橫壓一方的大帝王，他不必再依賴惡魔之力的反噬；對上那些站在妖魔頂點的至尊帝王，也能堂堂正正地揮出每一道魔法，讓對方明白，人類不僅有反抗的勇氣，更有將他們徹底趕回深淵的力量。
莫凡握緊拳頭，星子在掌心驟然亮起。這條路注定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難走，但隻要想到那些還在黑暗中等待黎明的人，他便覺得，這肩上的重量，值得用一生去扛起。
……
莫凡回凡雪山休養一段時間。
凡雪山的晨霧總帶著鬆針的清冽，莫凡推開木樓窗時，恰好撞見幾隻雪鬆鼠銜著鬆果從欄杆上竄過。他伸了個懶腰，骨節舒展的輕響混著遠處冰溪碎裂的叮咚聲，倒比任何魔法咒語都讓人安心。
餐桌上溫著陶罐裡的雪蓮粥，是靈靈特意囑咐廚娘燉的。他舀起一勺，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連帶著丹田處那些常年緊繃的魔法元素都鬆快了些。窗外的訓練場空著，往日裡炸裂的元素光芒被覆了層薄雪，隻有幾個早起的獵魔人在遠處練習基礎刀法，呼喝聲被風雪濾得極輕。
午後陽光正好時，莫凡會提著竹籃去後山。踩著沒過腳踝的積雪往前走，每一步都陷進鬆軟的白裡，留下深深淺淺的印子。他不著急趕路，遇見掛著冰棱的野果便摘兩顆，看雪落在掌心化成水珠；聽見冰洞裡傳來獸吼，也隻是駐足笑一笑，並不驚動那些在此冬眠的生靈。半山腰的溫泉冒著熱氣，他脫了外套浸進去，看雪花飄進泉眼瞬間消融，氤氳的水汽模糊了遠處的雪峰，倒像是把整個世界都泡得軟乎乎的。
傍晚的凡雪山最是熱鬨。獵魔人們圍著篝火烤肉，油脂滴落的滋滋聲裡混著笑鬨，有人彈起了獸骨琴，調子不成章法卻格外鮮活。莫凡坐在角落，手裡轉著個空酒杯，聽他們講些雪山趣事——誰家的雪獒又偷了臘肉，哪片林子新發現了稀有草藥。靈靈抱著暖爐跑過來，往他手裡塞了塊烤得焦香的鹿肉，絮絮叨叨說她新馴化的雪隼今日捉回了隻雪兔。
夜深時，莫凡躺在二樓的搖椅上看星子。凡雪山的夜空格外乾淨，銀河像被誰潑了把碎鑽，密密麻麻鋪在墨藍的絨布上。他摸了摸胸口的星子印記，那些在城市裡翻湧的血腥與廝殺，此刻都遠得像上輩子的事。雪落在屋簷上沙沙作響，木樓裡的壁爐偶爾劈啪一聲，他閉上眼，任由自己沉入這久違的、連呼吸都變得悠長的安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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