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透過高大的鬆柏灑了下來,那具半透明身體上,頓時樹影憧憧。
顧西川擰了一下眉毛。
對方剛剛的話裡,必定有真有假。
比如涉及金翁休的信息,大概率是真的。
蘇念溫偷了她的東西之類的,必定是假話。
至於蘇念溫偷了落寶銅錢天道碎片的事……
顧西川微微吸了下氣。
應當大概率是真的……這也就解釋了蘇念溫手裡那塊不知名天道碎片的來曆。
各種利弊權衡和可能性在顧西川腦海裡交織。
離陸姚不遠處,坐在桌案對麵的鹿橙橙小臉繃緊。
如秋水般的眸子悄咪咪瞥了一眼陸姚後,又橫移過去,眼睛一瞪,怒視著那具半透明的身體。
“陸姚太厲害了……怪不得鶴青仙帝讓她當使臣,總覽鶴青使團在天澤大陸的一切事務。”
鹿橙橙悄悄吐出口氣,白皙的臉蛋微微鼓起。
她對陸姚其實是很有感情的。小時候師父和師兄不會養女孩,恰好那時候,陸姚又在師父的四九峰上清修,師父就把她扔給陸姚養,在她的印象裡,陸姚一直都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帶她看書,做飯,鋤草,喂養靈獸,話說得很少,隻偶爾埋怨一下師父和師兄,嫌他倆太懶,修為也不怎麼高,又懶又饞。
師父在金丹巔峰待了很久,都快壽終了還沒突破,師兄那時候也才築基,做什麼事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她們這一脈,被陳黎山諸峰嫌棄得緊,要不是陸姚恰好在,四九峰的靈脈,都有可能被其他峰給抽了。
這種嫌棄,一直持續到師父悄無聲息邁過元嬰,直通化神,師兄莫名其妙成了劍仙後,才總算結束,但那時候,陸姚都離開好久了。
“怎麼?”
女子冰冷的聲音在場間響起,一身朱紫衣袍在靈風中簌簌作響。
“顧真君,還不滾?”
“哈……”
想通很多事情後,顧西川笑了笑,“陸道友,如你所說,既然這蘇念溫偷了落寶銅錢的天道碎片,那顧某何不現在便與落寶銅錢在仙都的掌櫃聊一聊呢?讓他知道蘇念溫此刻就在天澤仙都。”
“本將說了,蘇念溫不在天澤仙都,而是在丹水洞天,被你們鹿台護起來或者抓起來了,本將鎮守此處多日,從未看見蘇念溫。”
顧西川虛幻的身影踱了幾步,呈倒三角的眼睛微微眯起,笑道,“道友,顧某好心提醒一句,蘇念溫此人……極有可能跟第七顆天道種子有莫大關聯,道友如此放縱,怕是在替貴星宮養虎為患。”
陸姚麵色一冷:“顧西川,你知道本將為什麼一直容忍你說廢話嗎?”
“願聞其詳。”
陸姚抬起自己的右手掌,掌心紫焰升騰,眼眸一沉:“因為本將一直在想,有沒有什麼術法,能通過碾滅你這道神念,從而重創你的本體。”
“你猜……本將想到術法了嗎?”
禦寶閣後院內,靈風驟然停滯,如同突然出現一個火爐般,場間溫度驟然升高。
……
……
冰寒的雲風吹了過來,漂浮在梟家堡上空的巨大星舟,頓時晃晃悠悠。
甲板上,被真君神識打下禁錮的眾人如同木雕般安靜矗立著。
他們眼睛睜著,看得到坐在前方桌案的公主殿下。
耳朵也還在,聽得到雲風的呼呼吹拂聲。
嗅覺同樣靈敏,剛剛真君隨手將五位梟家子弟化作了灰燼,此刻,五位子弟身體的淡淡焦味還在眾人鼻腔中回旋。
木雕腦海裡的意識也沒有消散。
恨意與痛徹心扉的無能為力宛如浪潮般,一波接著一波拍打著各自的意誌,意誌凝練的礁石逐漸崩裂。
距離宮妙妙最近的位置上,劍七娘表情淩厲,手中寶劍橫在胸前,劍鋒依舊凜冽,但此劍已經注定無法揮出了。
修長的頭發被雲風吹得緩緩飄動,劍七娘的視線停留在公主殿下背影上。
她想說話。
想張開嘴巴。
但她完全無法控製喉頭。
絕望的情緒從腦海中泛起,逐漸傳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