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寶樓頂,在樓下眾人看不見的角度裡。
身著一身笨重盔甲的元嬰城主,正饒有興致地看向樓下銅鼓大街的打鬥。
君濤濤嘴角輕輕一咧,這種凡人打鬥……可有意思了。
其中一方還是個入了品的武道一境,另外兩個的配合也不錯,尤其是那個叫李二的,棍法不錯。
那個叫蕭牧風也還可以,竟然左手和右手都能持刀,這個比較罕見。
君濤濤摸著下巴點評了一下,覺得有點可惜。
剛剛那個矮子蕭牧風左臂骨裂了,動作開始變形了,但令他意外的是,這蕭牧風的刀——竟然又快了點。
“嘖!”
君濤濤居高臨下,一覽無遺。
他頗為開心地掏出腰間的案牘手劄,唰唰寫道:
“天澤天乾曆三千二百三十一年,秋。”
“元嬰蕭府,有兩惡奴聯手,挑戰其府二公子。”
“二奴狡黠配合,以弱擊強,打得翩翩貴公子節節敗退……”
君濤濤一邊寫,一邊還細心地畫了幾幅粗略的畫。
“嘖嘖嘖!”
他心中得意,隻覺自己真是世間一等一的風流文士!
……
許多許多年後。
《君濤濤諸天遊記》出版,蕭牧風和李二看了後,氣得七竅生煙,聯手打上了門,按著君濤濤的頭寫了改版:
“天澤天乾曆三千二百三十一年,秋。”
“有二義士,遇不平則鳴,於銅鼓大街……”
……
在樓頂那位元嬰城主悠閒作畫的時候,
八寶樓二樓雅間欄杆處,蕭府首席客卿程方和銅城落寶銅錢掌櫃張童並肩而立。
程方背著手,一邊看著樓下三人的戰團,一邊朝張童道:“張掌櫃,程某還是不知,你到底是如何識破這蘇念溫的真身的?”
張童視線一直在一樓的蕭牧風身上。
“程老,”張童搖著白扇,悠悠道,“張某,可以落寶銅錢的信譽擔保,這……如何?”
落寶銅錢信譽……
對方這話都說出口了,程方也隻能沉默不語了。
他再度看向三人戰團,眉頭一直緊緊蹙著。
程方原本的謀算是放任二公子出手,隻要這蘇念溫在蕭牧風命懸一線的時候出現,那他就出手,從二公子手裡救下蕭牧風,這樣,蕭家就總還是有回旋餘地。
但他沒想到……
程方老眼裡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光,他著實沒想到,這蕭牧風和李二聯手,竟然能和武道一境的二公子——
戰個不落下風!
“這還真是……”程方輕輕吐出口氣,“稀奇啊……”
他抬起頭,視線掃過兩顆明黃色的月亮,最終落在了那顆血紅的月亮上。
“都這個世道了……”
程方兩手不自覺搭在漆木欄杆上,眼神變得怔怔然,腦海裡浮現出三百年前,他和義弟蕭歸宗一同闖蕩天澤大陸的身影。
“竟然還有人……願意同生共死……”
……
……
銅鼓大街。
噔噔噔!蕭牧風額頭上冒出冷汗,但腳步絲毫不慢。
他橫刀斬出!
落空。
蕭鈺左臂格擋住李二的千鈞棍,右手撥開蕭牧風的刀,隨即一腳踢出!
砰!
——“噗!”
蕭牧風身體倒後飛出,胸口劇痛,猛然吐出一口鮮血。
草!他心中一聲怒罵,忍著痛蹬地一停。
他體質特殊,身體恢複力驚人,但此刻……也接近油儘燈枯了。
李二則更是臉色慘白,胸口鮮血又開始汩汩流出。
長街兩頭的江湖人此刻都看得臉色發白,尤其是剛剛跟李二一戰的方倫,他腿被李二砸斷了。
這一刻,他坐在街邊酒家的一張桌子上,張大眼睛看向場中身形搖晃的李二,眉頭正緊緊鎖著。
“方大哥,”方倫身旁,一個大漢咽了下口水,“你剛剛真的跟這李二打了個平手?”
不怪這人有此一問,著實是,李二的棍……有些太重了。
一棍下去,銅鼓大街上的青石白板就要被砸一個坑!
就連場中,武道一境的蕭二公子,若不是像剛剛這種危急時刻,蕭二公子都是避開李二長棍,絕不硬接的。
更有眼尖的江湖人暗中咋舌,他們可是看到了,蕭二公子左臂剛剛接下李二一棍的,此時,二公子左臂……
正在微微顫抖。
方倫其實心中也在打鼓,在他看來,不是他扛住了現在的李二,而是……
現在的李二,變得比之前強了!
他眼睛微微眯著,他總感覺,李二那根砸不斷的棍子,好像……變厚了。
他視線一移,看向另一邊,嘴角流滿鮮血的蕭牧風。
同此刻的絕大多數江湖豪客們一樣,方倫心中最驚駭的,反倒是這個蕭牧風。
這小子的刀,好像……越來越快了!
而且極其鋒利!
堪稱神兵也不為過。
現在,蕭二公子的臉上已經有了一道血口了,極為滲人。
胸口也被那把刀劃了口子,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色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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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方倫心中微微一歎。
武道一境畢竟是武道一境,蕭二公子此刻還是氣息悠長,但蕭牧風、李二兩人……都接近油儘燈枯了。
唉……
眾江湖豪客們向二人投去又同情、又敬佩的目光,能把武道一境逼到這個地步。
這二人若是能入品,前途怕是……不可限量啊!
“可惜喔,”方倫扼腕歎息了一下,“看不到貴公子……掉腦袋了。”
……
“李二,”蕭牧風眼睛通紅地盯著蕭鈺,嘶啞著喉頭尖聲道,“我要……拚命了!”
蕭牧風心臟劇烈顫抖,手也在抖,腳也在抖,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害怕,因為……
恐懼。
這一刻,強烈的恐懼瞬間充斥著他的胸膛
沒辦法了……
蕭牧風死死咬著牙關。
他心想,不用這招的話,他也好,李二也好,今天,都會死得毫無價值!
壓下恐懼。
蕭牧風心中不斷對自己說,不斷安慰自己:“不要怕……不要怕……壓下恐懼……鼓起勇氣……”
蕭牧風擦去額頭上的汗。這些年來,他最擅長的事,就是安慰自己不要怕。
但他,卻還是怕了一輩子!
“這是……最後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