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淩吸了口氣,抬頭看了看。
大堂頂上,懸掛著一塊紅色牌匾,上麵用隸書寫了四個大字。
“生~意~興~隆~”
趙淩輕聲念了出來,聲音透亮。
“這是你寫的,忘了嗎?”
身後,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
趙淩脊背一涼,他腳步一轉,立刻回頭望去。
一個須發皆白的和藹老者。
“見過師祖!”趙淩立刻躬身行禮道。
他的頭微微低下,雙眼盯著地上紅漆地板,眼神有點怔然。
他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
但想了一下後,又因為實在記不起來,乾脆放棄了。
他怕師祖覺得自己的禮沒有行好……遂將腰彎得更低了點。
“嗬。”
師祖端木文賜撚了下胡須,輕輕笑了一下,
“起來吧。”
“是。”趙淩拱手。
噔,噔,噔,端木文賜背著手,踱著步子走向大堂上首的太師椅。
老者轉身坐下,一身翠綠錦衣顯得他氣勢極為不凡。
端木文賜撚著胡須,歎了口氣,朝堂下的少年道:“童兒,你知道碧水靈天嗎?”
“師祖,童兒知道。”趙淩執禮甚恭,刻意壓低聲音道,“碧水靈天是我們靈熙大陸的一處盛景,聽說其上草原肥美,奇物甚多……”
“嗬。”
端木文賜不屑地笑了笑,打斷趙淩道:
“已經不是了……”
嗯?趙淩抬頭,少年的麵容上閃過一絲不解。
“碧水靈天……”端木文賜臉上皺紋密布,他輕聲道,“現在已經變沙漠了……”
碧水……沙漠……
趙淩少年般的麵孔上浮現出一絲掙紮。
他總感覺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莫說碧水靈天……”
端木文賜眼神惆悵,
“恐怕連我們靈熙大陸……將來都要改名了……”
“為何啊師祖?”趙淩皺著眉頭,不解道。
端木文賜搖了搖頭,笑道:“師祖也不知道。”
“不說了……來,這個給你。”
他遞過一個墨綠色的儲物手鐲給趙淩,趙淩連忙上前雙手接過。
接過手鐲時,趙淩瞥到師祖蒼老的右手手背上,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間,有一顆黑色的痣。
他傻傻接過儲物手鐲。但因為無靈根、無修為,他根本打不開儲物手鐲。
端木文賜聲音蒼老:“師祖修為僅在金丹,如今壽元將儘了。”
趙淩瞳孔一縮。
“十年前,你父親張嶽將裡麵的物件,嗬,也就是你們張家那個先祖——張簡仙帝,封印了的那個物件獻給了師祖,希望師祖收他入門……”端木文賜老眼渾濁,輕聲道。
“嗯……”趙淩躬身打斷道,“父親跟童兒說過此事……張童——拜謝師祖~”
端木文賜看著這個恭恭敬敬的年輕人,笑意更是濃濃,“童兒,你不錯。正因為你不錯,所以師祖將此物歸還於你張家,希望你好生參悟此物,重鑄你張家仙帝後裔的神光。”
趙淩眼角沁出淚水,他感動地看著眼前的老人,手持墨玉儲物手鐲,躬身感謝道:“謹遵師祖之命!”
“嗯。”端木文賜溫和地點了點頭。
下一刻,他又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輕聲問道:“你確定隻要金木二屬性靈根,不要其他靈根?”
“是的。”趙淩黝黑眼瞳一閃,“童兒父親便是金木二屬性靈根,修得道基庚金瞳……童兒覺得,如果修金木二屬性靈根,有父親珠玉在前,童兒……能走得更遠……”
“好。”端木文賜點了點頭,撚著胡須笑道,“有想法,有出息。”
趙淩靦腆一笑。
“對了,”端木文賜想起一事,突然皺眉道,“上次,虎陽宗宗主……侄兒……買了彭家村小娃娃那份天靈根?”
“師祖放心。”
趙淩下顎緊繃,認真盯著端木文賜道,
“彭家村處於朗蒼江下遊,朗蒼江半月前發了水,彭家村已經被水淹沒了……城主府那邊已經打點好了,虎陽宗的林宗主也已經放下心了。”
“好。”端木文賜笑著點了點頭,“你很不錯,靈熙大陸各處落寶銅錢分宗,隻有我們葛城的分宗最為平穩……”
他讚許地看著少年,“都是你的功勞。”
“不敢當!”趙淩立刻矜持回禮。
……
趙淩靜靜低垂著頭,他眼睛直勾勾盯著地麵上的紅色漆木,眼瞳漸漸變得迷惘。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
他眼睛有點酸。
嗒……他眨了一下眼睛。
就在他眨眼的一瞬間,原本的紅色漆木,眨眼間就變成了一片草地,草地上,汩汩的鮮血正順著他眼前的小土坡流著,不斷地侵蝕著蒼茫的土地。
“童兒……童兒……”一道微弱的聲音響起。
趙淩心一驚,猛然抬頭。
前方,父親張嶽麵色慘白,倚靠一棵槐樹下,父親左手捂著心口,腹部上蓋著一把趙淩熟悉的白扇,父親胸腔起伏,正喘著微弱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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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趙淩眼瞳發紅,一聲驚呼,頓時上前跪倒在地,將父親的右手緊緊握在手裡。
“爹……爹……”趙淩眼睛裡流出了滾燙的淚水,他哭嚎著,他呐喊著,“怎麼了?爹……你怎麼了?”
趙淩呼吸急促,他雙手極其溫熱,父親的右手卻極其冰涼。
“童兒……”張嶽露出了一個慘淡的笑容,“他們圍剿我們……大荒落星域的人……在圍剿我們落寶銅錢……”
“爹……”趙淩失了方寸,麵色煞白,將張嶽的右手握得越來越緊。
“童兒……”張嶽猛然握緊趙淩的手,突然間雙瞳發出幽光,“為父知道,你一直想要為父的靈根……為父給你……但童兒……你能發誓嗎……發誓……為我宗報仇……發誓……光複先祖張簡仙帝的神光……先祖……報仇……”
張嶽胸口不斷起伏著,說話斷斷續續,但一雙眼瞳卻依舊極其有力、充滿希冀地看著趙淩,“童兒……你能發誓……報仇嗎……”
“能!我能!”趙淩紅著眼眶,頓時咬牙切齒道。
他將父親的右手舉在眼前,“我張童……”
草原上,風沙沙吹過,頭頂的老槐樹上,樹葉搖落,一片葉子恰好飄落在了父親的右手上。
趙淩的話戛然而止,眼瞳變得怔然。
剛剛隻是一閃而過,現在,他輕輕將蓋住父親右手虎口的槐葉掀開。
在父親右手手背上,在父親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間,有一顆……黑色的痣。
趙淩呆呆地抬起頭,跟父親對視,“爹,你右手上的痣……”為什麼……與師祖一樣?
“吾兒……”張嶽麵色淒然,“你能發誓嗎?你發誓後……為父的靈根……就交予我兒了……先祖……本宗……”
“爹……”
趙淩突然感覺人有點頹然,麵色有點慌張。
他把頭低下,他想記起自己究竟忘了什麼,但低下的雙瞳瞳孔裡,卻恰好看到了蓋在張嶽腹部上的那把白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