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淩仰頭看了一眼大廳頂上的幽幽藍光,嘴唇抿了抿。
他原本想學電視裡的主人公一樣,先冠冕堂皇地說點什麼。但一想到自己接下來做的一些事,可能會比對方更殘忍,頓時又感覺說不出口了。
藍光不刺眼,趙淩眼睛睜著,看著吊頂的光源處,那是一叢很漂亮的燈,製作很精良,造型奇特。
製作一盞這樣的燈需要多久?趙淩想了想。
如果這是流水線生產出來的,自然不需要多久,但如果是手工單獨設計模具設計出來的,那需要的時間,可能就是幾天到幾個月不等了。不過,不管製作它需要多久,摧毀它……卻連一秒都不要。
趙淩吸了口氣,神經頓時有些抽痛。
他記得以前學校裡有個教導主任,經常在台上大談什麼“學生要當好人,要行得正,坐得端”之類的話。後來那個主任被查出來,跟一個女老師有染,被對方老公鬨到了學校。主任還受賄,收了家長的錢,搶了另一個學生的大賽名額。
明明是個壞人,卻整天裝好人。
他有些疑惑,回家後,就誠懇地問老楊:人要不要當好人?
但話一問出口,他就有點後悔了。在小趙淩眼裡,老楊自然是個好人,是個大好人。問一個好人要不要當好人?這不是在諷刺那個好人嗎?
但出乎他的意料。
老楊不僅不覺得諷刺,臉上的神色反而倒像是有些欣慰。
沉吟幾秒後,老楊起身從書櫃裡翻出本書,朝他笑道:“在好人麵前,你要當好人。在壞人麵前……你要……敢於當壞人。”
“但好與壞,其實大多時候都很難界定,”老楊將手中的書遞給他,“所以,我們很難簡單地界定一個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小趙淩看了一眼書名:《論人類法製與人類自由》。
老楊悠閒地坐回沙發上,左腿搭在右腿上,點了根雪茄,朝他笑道:“但有一點比較容易界定,那就是去看一個人做的某件事。如果這件事是好事,那就表揚他。如果這件事是壞事,那就懲罰他。”
“……什麼事算是好事,這得靠人心裡的那杆秤。但什麼事是壞事——”
老楊夾著雪茄的手指了指小趙淩手裡的書,笑了笑:“就得靠明文寫就的法律了。”
“嗯,法律……大家坐在一起,先討論討論,到底做了什麼事是壞事,一個人做了壞事又該怎麼懲罰……”
“討論出來後,大家都認可,就老老實實寫下來,放在人人都能看得到的地方,比如刻在青銅鼎上……這就叫法律……”
“時間會推移,壞事的數量和標準都會變,可能增加,也可能減少……對做壞事的懲罰也會變……大家的意見可能會不統一,會吵架,甚至打架……但總有打完的時候……”
“比如姓朱的皇帝贏了後,就會增加法律,要避他們老朱家的諱……”
“比如……”
“……”
“法律從它誕生起,就是一直存在的,它隻是會變……就像人會長大……就像文明會漸漸成熟……”
“有了法律後……”
“一個人如果做了上麵不準做的壞事……那就叫……”
“犯法……”
……
趙淩收回看向吊頂的視線,轉而看向眼前這個略矮於他的寸頭年輕人,溫聲笑道:
“兄弟,你犯法了。”
寸頭年輕人一愣。
犯法?
下一刻,大廳內,轟然的笑聲響起。
“我靠,這踏馬到底是誰啊?他在說什麼?”
“犯法……犯的誰的法……哈……你們家的法嗎?”
“你到底踏馬是哪來的啊?調查局的嗎?”
“肯定不是!調查局的人不是來過嗎?司馬老頭一出現,他們不就灰溜溜地走了嗎?”
“哈哈……”
“……”
大廳氣氛熱烈,不少人此時已經笑得前俯後仰。
這人此前的一番“快跑”的威脅,還真讓他們心緒有些波動,真以為來了個什麼不得了的人,以為是俱樂部的幾個敵人——傳說中的鹿台、上章星宮派過來的人之類的。
但隨著對方說出的話越來越幼稚,眾人心中的些些焦慮逐漸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