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9月21日夜,月色像蒙了層紗,淡得幾乎照不清戰壕的輪廓,隻有陣地上零星的馬燈,在夜色裡暈開點點暖黃。陳硯蹲在前沿土坡後,手裡攥著根剛從蘆葦叢裡扯來的藤蔓,指尖摩挲著粗糙的紋理——這是趙鐵柱說的“最好的絆馬索材料”,韌性足,夜色裡跟雜草混在一起,鬼子很難發現。
“營長,藤蔓夠了!”趙鐵柱扛著一大捆藤蔓跑過來,身後跟著五個苗族士兵,每人手裡都拖著捆更粗的藤條,是從陣地後方的老槐樹上砍的。古銅色的皮膚上沾著草屑,他抹了把額頭的汗,聲音壓得很低:“俺們按您說的,選的都是手腕粗的藤條,綁上鐵絲,彆說人,連馬都能絆倒!”
陳硯點點頭,指著前方五十米處的開闊地:“就埋在那兒,沿著戰壕前沿拉三道,第一道離土雷區十米,第二道在土雷區中間,第三道貼近咱們的散兵坑。記住,藤條要埋在土裡一半,隻露上麵一點,彆讓鬼子看出破綻。”
苗族士兵石剛蹲下身,用匕首在地上劃了道淺溝,動作麻利得像在山裡設陷阱:“營長放心,俺們在貴州山裡設套抓野豬,比這精細多了!保證鬼子踩上去才發現,想躲都來不及。”他說著,已經把一根藤條埋進溝裡,又撒了把碎草蓋住,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這裡藏著絆索。
王銳這時也帶著後勤兵過來,扛著十幾個木箱子,裡麵裝的是手榴彈——按陳硯的命令,要把這些手榴彈改造成“土地雷”。“營長,手榴彈都在這兒了,共45顆,每顆都綁了三米長的麻繩,拉環上還係了小石子,一碰就響。”他打開個箱子,裡麵的手榴彈果然都纏著麻繩,拉環上的小石子用細鐵絲固定著,透著股簡易卻致命的威懾。
“好。”陳硯拿起顆手榴彈,掂量了掂量,“跟絆馬索配合著埋,第一道絆索後埋十顆,第二道後埋二十顆,第三道後埋十五顆,形成梯次爆炸,鬼子就算躲過第一道,也躲不過後麵的。”他頓了頓,又叮囑,“麻繩要拉得緊些,一頭拴在絆索上,另一頭固定在手榴彈拉環上,鬼子絆到藤條,直接拉響手榴彈,省得咱們手動引爆,還能減少傷亡。”
士兵們立刻忙活起來,有的埋絆索,有的綁手榴彈,馬燈的光暈在夜色裡來回晃動,映著一張張專注的臉。二柱子蹲在石剛旁邊,學著他的樣子埋藤條,手指被藤條勒出紅印也沒吭聲——白天趙鐵柱說“晚上要跟鬼子真刀真槍乾”,他早就卯足了勁,想證明自己不是隻會躲在後麵的新兵。
“娃子,繩子彆拉太直,稍微鬆點,不然風一吹就晃,容易被鬼子發現。”石剛拍了拍二柱子的手,示範著把麻繩放得微鬆,“俺們山裡設套,都要留三分鬆勁,既絆得住獵物,又藏得隱蔽,這跟打鬼子一個道理,得巧勁,不能蠻乾。”
二柱子點點頭,重新調整麻繩,眼裡滿是認真。他想起昨天喝的稠粥,想起陳硯說“守住陣地就能回家”,心裡的怯意早沒了,隻剩下想好好打仗的勁。
林晚提著個藥箱,從醫療棚方向走過來,腳步輕得像怕驚動夜色裡的動靜。見陳硯正在檢查絆索,她遞過個布包:“這裡麵是提神的草藥,用開水泡著喝,晚上守夜的弟兄們容易困,喝這個能頂一陣。另外,我在每個散兵坑都放了個急救包,裡麵有止血粉和繃帶,萬一有人受傷,能先自己處理。”
陳硯接過布包,聞到裡麵淡淡的草藥香,是林晚用蒲公英和薄荷曬的乾葉,之前給傷員喝的消炎湯裡就有這味。“辛苦你了,這麼晚還沒歇。”他把布包遞給趙鐵柱,“給守夜的弟兄們分了,尤其是苗族弟兄,他們要盯著最前沿,彆熬困了。”
“俺知道!”趙鐵柱接過布包,立刻給身邊的士兵分草藥,“都拿著!晚上要是困了,就泡點水喝,誰要是敢打瞌睡,俺就罰他明天多站兩班崗!”
士兵們笑著接過來,有的當場就抓了點塞進嘴裡嚼,薄荷的清涼瞬間驅散了困意。石剛嚼著草藥,眼裡亮了些:“這玩意兒比生紅薯管用,嚼著嘴裡涼,腦子也清醒,俺們守夜的時候,就靠它了。”
夜色漸深,絆索和土地雷終於布置完畢。陳硯站起身,沿著戰壕走了一圈,檢查每一道絆索的鬆緊,每一顆手榴彈的位置,確認沒有破綻。土坡下的開闊地,此刻像藏著無數陷阱的死亡地帶,看似平靜的草叢裡,藤蔓、鐵絲、手榴彈正等著鬼子自投羅網。
“趙鐵柱,你帶石剛和十個苗族弟兄,守在左翼的散兵坑,那裡是鬼子最可能偷襲的方向。”陳硯停下腳步,指著左翼的蘆葦叢,“記住,先等鬼子踩中土地雷,再用機槍掃,彆主動暴露,省著子彈。”
“俺記住了!”趙鐵柱扛起捷克式輕機槍,石剛和苗族弟兄也跟著拿起槍,往左翼走去。月光下,他們的身影很快融入蘆葦叢,隻剩偶爾傳來的輕微腳步聲,證明這裡藏著守護陣地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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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硯又對周明軒說:“你在通訊點盯著電台,要是聽到爆炸聲,立刻給各連發信號,讓他們進入戰鬥狀態,彆被鬼子打個措手不及。另外,跟師部聯係一下,問問他們的迫擊炮排能不能支援,要是鬼子有重炮,咱們也能反擊。”
“俺這就去!”周明軒抱著收音機,快步往通訊點跑,帆布鞋底踩在泥地上,幾乎沒發出聲音——經過這些天的曆練,他早就不是那個隻會躲在後勤的學生兵,連走路都學會了隱蔽。
王銳這時湊過來,手裡拿著個小本子:“營長,俺統計了一下,絆索共拉了三百米,土地雷45顆,守夜的弟兄分了三班,每班崗兩個時辰,保證陣地不會有漏洞。另外,炊事棚還煮了熱米湯,等下給守夜的弟兄送過去,暖身子。”
“好。”陳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早點歇,明天要是打起來,後勤還得靠你。”
王銳點點頭,卻沒立刻走,而是望著左翼的方向,聲音裡帶著些擔憂:“營長,你說……熊本師團真的會夜襲嗎?要是他們不來,咱們這一夜不就白忙活了?”
“不會白忙活。”陳硯語氣堅定,目光望向遠處日軍陣地的方向,那裡連馬燈都沒亮,安靜得有些反常,“佐藤說阪井德太郎崇尚武士道,最看不起‘被動防禦’,肯定會趁淩晨咱們最困的時候來偷襲,這是他的習慣,也是鬼子的通病——總覺得咱們黔軍裝備差,好欺負。”
正說著,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像是有人在踩過草叢。陳硯立刻按住王銳的肩膀,示意他蹲下,自己則慢慢探出半個腦袋,往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夜色裡,十幾個黑影正貼著地麵,往陣地這邊爬,動作緩慢卻隱蔽,顯然是日軍的偵察兵,想來摸清陣地情況。
“彆出聲,讓他們過來。”陳硯壓低聲音,心裡卻鬆了口氣——偵察兵來了,說明大部隊肯定在後麵,他們的布置沒白費。
黑影越來越近,離第一道絆索隻有十米了。其中一個黑影似乎察覺到不對,停下腳步,想仔細看看地麵,可還沒等他看清,腳下突然一絆——“嘩啦”一聲,是鐵絲牽動了麻繩,緊接著,“轟隆!”一聲巨響,一顆手榴彈在黑影群裡炸開,泥土和碎草飛濺,黑影瞬間倒下一片。
“有埋伏!”剩下的黑影驚呼著想往後退,卻又踩中了第二道絆索,又是幾聲“轟隆”,更多的手榴彈爆炸,夜色裡頓時彌漫起硝煙味。
“打!”陳硯的吼聲劃破夜空,左翼的方向立刻傳來捷克式輕機槍的怒吼,趙鐵柱帶著苗族弟兄,對著逃竄的黑影瘋狂掃射,子彈像暴雨般掃過開闊地,剩下的黑影沒跑幾步,就紛紛倒下。
王銳看得目瞪口呆,手裡的小本子差點掉在地上:“成了!真成了!這絆索和土地雷,真把鬼子的偵察兵炸懵了!”
陳硯站起身,望著遠處日軍陣地的方向,那裡隱約傳來了混亂的叫喊聲,顯然是被這邊的爆炸聲驚動了。他知道,阪井德太郎的夜襲計劃,剛開頭就被打亂了,但這隻是開始,真正的硬仗,還在後麵。
“通知各連,加強戒備,阪井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會提前發起進攻。”陳硯對跑過來的周明軒說,“另外,讓炊事棚把熱米湯送過來,守夜的弟兄們剛才打了一仗,肯定餓了。”
周明軒連忙應著,轉身去傳達命令。陣地上的馬燈漸漸多了起來,士兵們從散兵坑裡鑽出來,有的檢查絆索和土地雷,有的擦拭武器,有的幫忙抬走被打死的日軍偵察兵,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興奮——剛才的小勝利,讓他們更有信心擋住接下來的進攻。
趙鐵柱帶著石剛和苗族弟兄走過來,臉上滿是硝煙,卻笑得格外燦爛:“營長,俺們剛才打死了八個鬼子,還繳獲了兩把三八大蓋!這絆索和土地雷真管用,鬼子連咱們的邊都沒摸到,就被炸懵了!”
石剛也跟著點頭,手裡還攥著個日軍的軍牌:“俺們在山裡設套,從來沒這麼痛快過!下次鬼子再來,俺們還這麼收拾他們!”
陳硯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心裡踏實了不少——這一夜的布置沒白費,絆索和土地雷不僅擋住了偵察兵,更提振了弟兄們的士氣。他望向夜色裡的陣地,三道絆索像三道看不見的防線,45顆土地雷藏在草叢裡,守夜的弟兄們握著槍,眼裡滿是警惕,還有林晚在醫療棚裡準備的草藥和急救包,王銳清點的彈藥和熱米湯……這一切,都讓他有底氣相信,就算阪井德太郎帶著熊本師團來,他們也能守住這片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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