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色的天空壓得很低,寒風卷著碎雪沫子,刮在人臉上像小刀子。黔軍3營的隊伍正沿著結冰的土路前行,士兵們的軍靴踩在凍硬的泥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每一步都透著疲憊——從淞滬撤離到現在,他們隻在昨晚歇了三個時辰,有的士兵走著路都在打盹,全靠前麵人的背包繩拽著才沒掉隊。
陳硯走在隊伍靠前的位置,軍大衣領口立得很高,遮住了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他時不時抬手抹一把臉上的雪沫,目光掃過隊伍:石剛帶著偵察連走在最前麵,苗刀的刀柄裹了層破布,防止凍手;周明軒背著電台,耳機線凍得發硬,正不停搓著手調試信號;王銳跟在後勤隊後麵,手裡攥著賬本,時不時停下來清點糧食——昨晚分了些給88師友軍,現在剩下的糙米隻夠全營吃兩天,他得算著量省著用。
“副團長,前麵好像有人!”石剛突然停下腳步,抬手示意隊伍暫停,然後貓著腰往前麵的斷牆後摸去。苗刀從破布裡露出來,在晨光裡閃著冷光。
陳硯也眯起眼睛,順著石剛的方向望去。斷牆後隱約傳來小孩的哭聲,還有女人的啜泣聲,斷斷續續,在寒風裡聽得格外清楚。“彆驚動他們,可能是逃難的百姓。”他對身邊的衛兵說,然後跟著石剛慢慢走過去。
走到斷牆前,陳硯才看清裡麵的景象:二十多個平民蜷縮在牆根下,大多是老人、女人和小孩,穿的棉襖破得露出棉絮,有的小孩甚至光著腳,凍得通紅的腳趾蜷縮著。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正趴在女人懷裡哭,手裡攥著一塊發黴的紅薯乾,已經啃得隻剩皮;旁邊的老人咳嗽著,嘴角掛著血絲,顯然是受了風寒。
看到陳硯和石剛,平民們瞬間緊張起來,女人把小孩護得更緊,幾個年輕些的男人雖然餓得站不穩,卻還是擋在前麵,眼裡滿是警惕——戰亂年代,士兵對他們來說,有時和鬼子一樣可怕。
“老鄉,彆害怕,我們是黔軍,打鬼子的。”陳硯放緩語氣,慢慢摘下軍帽,露出額頭上的傷疤——那是在蘊藻浜作戰時被彈片劃傷的,“我們不會傷害你們,隻是路過。”
平民們沒說話,還是緊繃著神經。直到林晚提著醫療包走過來,看到那個咳嗽的老人,趕緊蹲下身:“大爺,我是醫生,能給您看看嗎?您這咳嗽得趕緊治,不然會加重的。”她說話時語氣溫柔,手裡還拿著一包草藥,不像有惡意。
老人才慢慢放鬆些,點了點頭。林晚掏出聽診器,小心地放在老人胸口,又摸了摸他的額頭:“有點發燒,我給您煮點草藥水,喝了就會好點。”她回頭喊醫護兵,“把咱們帶的草藥拿過來,再燒點熱水。”
陳硯看著平民們凍得發抖的樣子,又看了看隊伍裡士兵們手裡攥著的糙麵餅——那是早上剛發的,每人一塊,夠頂半天餓。他心裡一軟,對王銳說:“王銳,把咱們剩下的糙米和糙麵餅,分一半給老鄉們。”
“副團長?”王銳愣了一下,趕緊掏出賬本,“咱們隻剩不到300斤糙米,200塊糙麵餅了,分一半的話,弟兄們可能撐不到南京啊!”
“撐不到也得分。”陳硯看著那個還在哭的小男孩,“你看他們,連口熱飯都吃不上,有的小孩還光著腳,咱們是軍人,保家衛國,不就是為了護著他們嗎?”
隊伍裡的士兵們也聽到了,有的士兵下意識地把手裡的餅往身後藏了藏——他們也餓,但看到平民的樣子,又慢慢把餅拿出來。王小二站在後麵,手裡攥著那塊糙麵餅,餅渣已經掉了不少。他想起自己在貴州老家的弟弟,和那個小男孩差不多大,要是家裡遭了鬼子,弟弟恐怕也會這樣挨餓受凍。
“俺的餅給你吃。”王小二突然走到那個小男孩麵前,把餅遞過去。小男孩抬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懷裡的女人,女人點了點頭,他才小心翼翼地接過餅,小口咬了起來,眼淚還掛在臉上,卻笑得露出了豁牙。
“俺也分!”“俺也分!”士兵們紛紛附和,有的把餅遞給老人,有的把懷裡的糙米倒出來,甚至有士兵把自己的破棉襖脫下來,給光腳的小孩穿上——那是他唯一的厚衣服,脫了自己隻能裹著薄單衣,卻沒皺一下眉頭。
平民們看著這一幕,眼眶都紅了。剛才擋在前麵的男人哽咽著說:“長官,俺們……俺們還以為你們會像彆的兵一樣搶東西,沒想到你們還分糧給俺們……”
“都是中國人,一家人。”陳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們這是要去哪?南京嗎?”
男人點點頭:“俺們是上海郊區的,鬼子打過來,俺們就往南京跑,想找安全區。可路上遇到好幾撥潰兵,搶了俺們的糧食,還打了人……”
“放心,跟我們一起走,到南京之前,有我們一口吃的,就有你們一口。”陳硯說,然後對石剛下令,“你帶兩個班,在隊伍兩側警戒,保護老鄉們安全。王銳,讓後勤兵多燒點熱水,給老鄉們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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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重新出發時,平民們走在中間,士兵們圍在兩側,像一道移動的屏障。那個小男孩牽著王小二的手,手裡還攥著沒吃完的餅,時不時抬頭看王小二,眼裡滿是崇拜。“叔,你打過鬼子嗎?”小男孩問。
“打過!”王小二挺了挺胸,“俺殺了兩個鬼子呢!等俺到了南京,還要殺更多,把鬼子趕出去!”
小男孩用力點頭:“俺長大了也要打鬼子,像叔一樣!”
林晚跟在後麵,正給一個女人懷裡的嬰兒喂草藥水。嬰兒之前發著燒,現在喝了藥,已經不哭鬨了,女人感激地說:“林大夫,謝謝你,要不是你,俺家娃可能就撐不住了。”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林晚笑著說,又從醫療包裡拿出幾塊乾淨的布條,“這給你,給娃包腳用,彆凍著了。”
陳硯走在隊伍最後,望著前麵的景象——士兵們護著平民,小孩牽著士兵的手,林晚在給百姓看病,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照在每個人臉上,雖然疲憊,卻滿是希望。他想起剛接手3營時的樣子,那時隊伍渙散,士兵們連飯都吃不飽,而現在,他們不僅能打鬼子,還能護著百姓,這才是真正的軍隊。
“副團長,師部來電,說南京外圍的湯山陣地需要咱們儘快支援,日軍可能要進攻南京了。”周明軒跑過來,手裡拿著電報。
陳硯接過電報,快速掃了一眼:“知道了,讓隊伍加快點速度,爭取明天趕到湯山。”他抬頭望向南京的方向,那裡隱隱能看到遠處的山巒,“告訴弟兄們,到了南京,還有硬仗要打”
周明軒點點頭,轉身去傳達命令。隊伍的腳步加快了些,卻依舊整齊,平民們也跟著加快腳步,沒人掉隊——他們知道,跟著這支隊伍,就能看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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