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7日傍晚,南京東郊121師師部小院,簷角的銅鈴在寒風裡晃出細碎聲響。吳劍平站在書桌前,手裡捏著一份剛譯好的電報,信紙邊緣被他攥得發皺——電報是貴陽吳鼎昌發來的,字裡行間都透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121師所屬各部補給按戰時編製減半發放,陳石所部3團兵員不得擅自擴充,新增人員須報省政府審核,彈藥優先保障師部直屬部隊……”參謀處長站在一旁,低聲念著電報內容,語氣裡滿是為難,“師長,這明顯是針對陳團長啊,明天日軍就要總攻,3團守鴉雀嶺,減半補給根本不夠用!”
吳劍平重重歎了口氣,將電報拍在桌上。台燈的光映在他臉上,能看到明顯的疲憊——他剛從湯山北側勘察回來,日軍的工事已經築到了三公裡外,坦克的轟鳴聲隱約能聽到,這時候克扣3團的補給,無疑是自斷臂膀。
“吳鼎昌這是怕陳石勢力太大,不好掌控。”吳劍平走到窗邊,望著遠處鴉雀嶺的方向,那裡隱約有燈火閃爍,是3團的士兵在加固工事,“之前周世昌為了陳石,聯合商會告過吳鼎昌截留物資,現在陳石編入121師,又得咱們看重,他心裡肯定不舒服,想借機壓一壓。”
“那咱們怎麼辦?”參謀處長急道,“陳團長昨天還來申請補給,要2000發重機槍彈、1000發迫擊炮彈,說是對付日軍坦克用的,現在按電報裡說的,頂多給他500發步槍彈,這差得也太遠了!”
吳劍平沉默良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吳鼎昌是貴州省主席,咱們121師的補給大頭靠貴州,不能跟他硬頂。你去通知後勤處,給3團撥500發步槍彈,再湊20斤草藥,就說師部物資緊張,讓他們先克服一下。”他頓了頓,又補充,“彆說是吳鼎昌的命令,就說是我定的,免得陳石有想法。”
參謀處長無奈應下,轉身匆匆離去。吳劍平看著桌上的電報,心裡滿是愧疚——陳石是個好苗子,鴉雀嶺的防線築得紮實,士兵們鬥誌也高,可他這個師長,卻連最基本的補給都保障不了。
此時的鴉雀嶺3團營地,王銳正背著賬本,快步往主峰指揮帳篷走。他剛從師部後勤處領完補給,手裡的帆布包輕飄飄的,跟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團長,不對勁!”他掀簾進來時,陳硯正和石剛、周明軒圍著地圖討論戰術,“師部隻給了500發步槍彈、20斤草藥,咱們申請的重機槍彈、迫擊炮彈,一顆都沒給!”
“什麼?”陳硯猛地抬頭,手裡的鉛筆“啪”地掉在地圖上,“我昨天跟吳師長說好了,要2000發重機槍彈防坦克,怎麼隻給500發步槍彈?”
石剛也急了:“500發步槍彈夠乾啥?咱們1000號人,平均每人半發,日軍衝上來難道用苗刀砍?”他說著就要往外走,“俺去找師部問問,是不是後勤處搞錯了!”
“彆去。”陳硯一把拉住他,眉頭緊鎖,“師部不會無故克扣,肯定是有原因。周明軒,你給師部發個電報,問問吳師長到底怎麼回事,就說日軍坦克可能明天提前進攻,沒有重機槍彈,咱們擋不住。”
周明軒趕緊坐下調試電台,滴滴答答的電波聲在帳篷裡回蕩。陳硯走到帳篷門口,望著師部的方向,心裡滿是疑惑——吳劍平昨天視察時還誇他們防線築得好,承諾優先給補給,怎麼一天不到就變卦了?
沒過多久,周明軒拿著譯好的回電過來,臉色難看:“團長,師部回電了,說……說軍委會近期物資緊張,讓咱們先用庫存,後續再補。還說讓咱們節省彈藥,儘量用土雷和近戰對付日軍。”
“物資緊張?”王銳翻著賬本,語氣帶著不信,“咱們庫存的重機槍彈隻剩800發,迫擊炮彈300發,對付日軍的坦克和步兵根本不夠!師部直屬部隊昨天還領了1000發重機槍彈,怎麼到咱們這就緊張了?”
陳硯沒說話,心裡漸漸有了猜測——這恐怕不是“物資緊張”,是有人在背後施壓。他想起周世昌之前來信說過,吳鼎昌曾截留過黔軍的補給,現在自己編入121師,又擴到1000人,難免會讓吳鼎昌忌憚。
“團長,觀察哨來報,日軍的坦克已經開始移動了,往咱們鴉雀嶺的方向來,大概有8輛!”一名通訊兵匆匆跑進來,聲音帶著急促,“還有,日軍的炮兵連也在調整位置,好像要提前炮擊!”
帳篷裡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石剛握緊苗刀,眼神裡滿是急切:“團長,咱們現在怎麼辦?沒有重機槍彈,坦克衝上來根本擋不住!”
陳硯深吸一口氣,走到地圖前,手指在鴉雀嶺的山林間劃過:“彆慌,土雷區還有30個重型土雷,能炸斷坦克履帶;石剛,你帶苗族弟兄和1營,守在土雷區後側,等坦克被炸毀,就衝上去用近戰對付步兵;王銳,把庫存的彈藥按陣地分好,每個重機槍位留200發,不到萬不得已彆用;林大夫,醫療站再準備些處理炸傷的藥品,坦克進攻時傷員肯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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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下達後,士兵們立刻行動起來。石剛帶著苗族弟兄往土雷區走去,阿吉扛著苗刀,小臉上滿是堅定:“團長放心,俺們一定守住,不讓鬼子的坦克過去!”王銳則拿著賬本,挨個陣地分發彈藥,每發子彈都數得清清楚楚,生怕浪費。
林晚聽說彈藥不足,也從地下醫院趕來,手裡提著個布包:“我這裡還有些之前從日軍俘虜身上搜的繃帶和磺胺,能省著用。要是藥品不夠,我就帶醫護兵去戰場撿,總能湊夠。”她看著陳硯,眼神裡滿是支持,“彆擔心,咱們能想到的辦法都用上,一定能守住。”
陳硯點點頭,心裡暖了不少。他走到主峰頂端,望著遠處漸漸逼近的日軍坦克,轟鳴聲越來越清晰。夜色漸濃,山風卷起枯草,掠過戰壕裡士兵們的臉龐,卻沒人退縮——他們或許沒有足夠的彈藥,卻有保衛家鄉、抗擊日軍的決心。
“周明軒,給周世昌發個電報。”陳硯突然說道,“就說咱們彈藥緊缺,問他能不能通過貴州商會,從上海或香港調些過來,哪怕隻有500發重機槍彈也好。”周明軒趕緊應下,開始調試電台——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隻能寄希望於周世昌能解燃眉之急。
師部小院裡,吳劍平站在窗前,聽到遠處日軍坦克的轟鳴聲,心裡滿是愧疚。他知道3團現在的處境,卻無能為力——吳鼎昌的壓力、軍委會的指令,像兩座大山壓在他身上。“陳石,彆怪我。”他低聲默念,“等這仗打完,我一定給你補上補給,還你一個公道。”
鴉雀嶺的戰壕裡,士兵們正往槍膛裡壓子彈,動作緩慢卻堅定。石剛帶著苗族弟兄在土雷區埋伏好,藤蔓引線握在手裡,銅鈴在夜風裡輕輕晃動。陳硯握著那把吳劍平送的指揮刀,站在主峰頂端,望著遠處日軍的燈火,心裡默念:不管是誰在背後施壓,不管彈藥有多緊缺,這鴉雀嶺,他都必須守住——為了南京,為了黔軍,也為了身邊的弟兄。
遠處的炮聲突然響起,是日軍的炮兵連開始試射,炮彈落在遠處的山林裡,炸開一團火光。陳硯知道,真正的戰鬥,很快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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