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撫順行轅,燈火通明。氣氛卻沉凝如鐵。
那方剛剛血溪現世、讓整個關寧軍為之失色的傳國玉璽,此刻正靜靜置於紫檀禦案之上。案旁燭火跳躍,映照之下,青玉螭鈕流轉著令人心醉神迷的幽光,那“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朱砂大字,如同流淌的鮮血,又似燃燒的火焰,散發出動人心魄的詭異魅力與龐大曆史威壓。
階下,早已被折磨得隻剩一口氣、卻未被處決的濟爾哈朗朱嘯特意留下),被兩名龍鱗衛如同拖死狗般拖了上來。當他那渾濁、幾近失焦的目光,無意中掃過禦案上那方驚世玉璽時——如同回光返照!他渾身劇烈一震!枯槁的臉上瞬間湧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隨即,那渾濁的眼中爆發出狂喜、激動、追憶、悔恨交織的複雜光芒!
“陛下!!!陛下啊——!!”濟爾哈朗猛地掙脫束縛,不顧斷臂的劇痛,掙紮著用僅存的力氣,如同朝聖般,對著玉璽瘋狂地叩頭!頭顱撞擊金磚砰砰作響,瞬間頭破血流!他用儘最後的生命力量嘶喊,聲音淒厲如鬼:
“這璽!這璽……乃是天命啊!當年!當年老奴努爾哈赤攻破沈陽城!血洗遼東都司府邸!於其秘庫最深處……所得!老奴曾言:‘此璽所至,天命所歸!得此物者得天下’!它!它象征……象征著我大金……不!女真當興啊!!天佑……”
朱嘯端坐龍椅之上。
他甚至沒有看濟爾哈朗一眼。
他那雙熔金般的眸子,始終隻凝視著案上那方玉璽。眼神平靜得像一泓深不見底的古潭,沒有一絲濟爾哈朗所期盼的貪婪、激動或震驚。隻有一種洞穿千古的漠然。
許久。
當濟爾哈朗力竭的哭嚎聲終於低微下去,朱嘯才緩緩伸出手指。他的指尖修長、穩定、帶著冰冷的玉石質感。他沒有去觸摸那溫潤的青玉,也沒有觸碰那威嚴的螭龍鈕。
他的指尖,輕輕地、精準地、落在了那處修複玉璽一角殘缺的、光彩奪目的黃金之上。
“王莽篡漢,以金續偽……假天命而飾其奸。”
朱嘯低沉的聲音在死寂的大殿中響起,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帶著一種穿越時光的冰冷嘲諷:
“黃巢亂唐,攻入長安……此璽崩其一角……正是天下傾頹之始。”
他指尖稍稍用力,仿佛在感受那金塊的硬度:
“靖康恥二帝北狩此璽亦隨徽欽二帝一同北遁落於金人之手淪為異族炫耀武功之玩物!”
他微微抬起頭,熔金瞳孔掃過階下滿身血汙、滿眼期盼的濟爾哈朗,嘴角勾起一抹極儘輕蔑、足以擊碎任何王圖霸業幻想、碾滅任何民族複興之夢的嗤笑:
“今落爾等建奴之手……嗬嗬嗬……”
笑聲不大,卻讓整個行轅的溫度驟降。
“不過是又一次亡國之兆罷了!”
話音未落!
他按在金角上的指尖猛地灌注上移山倒海般的巨力!全身力量瞬間灌注一指!
“哢嚓——!!!”
一聲清脆到令人心臟驟停的碎裂脆響!
那塊鑲嵌得天衣無縫、象征著修補天命、女真所珍視的無瑕黃金一角!
在朱嘯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拂、一碾之下——應聲崩落!
如同被打碎的琉璃!
斷裂的茬口清晰顯露出來——哪裡是什麼美玉修複?那金角之下包裹著的,赫然是質地粗糙、顏色灰暗、與青玉璽本身溫潤內蘊格格不入的——低劣石胎!
“前朝臆造的仿品!”
大殿中,所有屏息凝神、心頭狂跳的文武官員,包括垂死的濟爾哈朗,瞬間石化!繼而爆發出無法抑製的驚駭嘩然!這驚天動地的玉璽!竟然是假的?!!這顛覆性的事實如同巨錘砸在所有人心頭!
“真正的傳國玉璽……”朱嘯甩袖轉身,衣袂在燈火中劃過冰冷的弧光,聲音帶著一種斬斷曆史迷霧的篤定:
“早在蒙元北遁,倉皇逃入漠北荒沙……便已沉於流沙瀚海!不知所蹤!此等拙劣石胎包裹金殼的物件……”他瞥了一眼那依舊流光溢彩卻已失去靈魂的玉璽,“不過是後人癡心妄想、欺世盜名、乃至……亡國滅族之災星罷了!”
朱嘯轉身,不再看那偽璽一眼。他提起禦筆,飽蘸濃烈如血的朱砂!
“唰!唰!唰!”
行雲流水!筆走龍蛇!如刀砍斧劈!力透紙背!他在早已預備好的《大明日報》加急號外頭版預留的空白處,在捷報豪格被擒的版麵上方,揮毫寫下驚天動地、宣告新紀元開啟的四行狂草大字:
“偽璽現身——建奴龍氣——儘絕!”
“天命重歸——大明江山——永固!”
“妖氛滌蕩——四極八荒——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