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紫禁城
戌時三刻,鄭成功的八百裡加急密奏被信使以最快的速度遞進了紫禁城。馬蹄聲踏破京師宵禁的寧靜,密奏經由通政司,轉司禮監,最後被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神色凝重地直接呈送到了正在用晚膳的天啟皇帝朱嘯麵前。
乾清宮內燭火通明,朱嘯正用著晚膳。舟山、嵊泗連番大捷的軍報讓他近日頗為舒心,禦案上擺著幾樣精致的江南小菜。然而,當他展開那封火漆密函,目光掃過其上由鄭成功親筆書寫、字跡力透紙背的奏報時,他臉上的輕鬆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啪!"他猛地將手中的玉筷拍在禦案上,碗碟震得叮當作響。侍膳的太監宮女嚇得魂飛魄散,齊刷刷跪倒在地,屏息凝神,不知何事引得龍顏驟變。
"混賬!無恥之尤!欺朕太甚!"朱嘯猛地站起身,熔金般的瞳孔中怒火熊熊燃燒,周身散發的凜冽殺氣讓整個暖閣的溫度仿佛都驟降了幾分。他一把抓起那封奏報,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紅毛夷!西班牙!荷蘭!竟敢竊據台灣!築城屯兵!視朕如無物!視大明如無物!"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壓迫感,如同暴風雨前的雷鳴,"王承恩!"
"奴婢在!"王承恩趕緊躬身應道。
"傳旨!即刻召內閣、六部、都察院、…凡在京三品以上官員,奉天殿緊急朝會!不得有誤!還有叫上林墨白,他在京師嗎?"朱嘯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奴婢遵旨!"王承恩不敢怠慢,立刻小跑著出去傳令。
深夜的奉天殿,燈火通明,如同白晝。接到緊急宣召的朝廷重臣們,從各自的府邸匆匆趕來。首輔袁可立雖年事已高,但在家仆攙扶下仍快步走入大殿;次輔李邦華麵色凝重,緊隨其後;文淵閣大學士徐光啟、武英殿大學士張國紀、文華殿大學士畢自嚴等內閣成員相繼到來。
六部堂官中,吏部尚書李長庚與侍郎倪元璐、戶部尚書畢自嚴與侍郎蔣德璟、禮部尚書黃道周與侍郎吳甡、兵部尚書王在晉與侍郎孫傳庭、刑部尚書解學龍與侍郎淩義渠、工部尚書宋應星與侍郎薄玨等重臣魚貫而入。
都察院左都禦史劉宗周、副都禦史祁彪佳,帝國銀行行長林墨白,以及各衛所指揮使、六科給事中等文武官員相繼到來。人人臉上都帶著驚疑不定的神色,相互低聲詢問,卻無人知曉究竟發生了何等大事。
當百官依序站定,天啟皇帝朱嘯陰沉著臉,大步流星地走上禦座,甚至沒有讓太監喊"肅靜",整個大殿便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山雨欲來的沉重壓力。
朱嘯沒有廢話,直接將鄭成功的密奏擲於禦案之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你們都看看吧!"他的聲音冰冷,蘊含著滔天怒意,"看看!就在我大明的眼皮子底下!在我東南門戶!發生了什麼!"
王承恩上前,拿起奏本,用他那特有的尖亮嗓音,開始高聲宣讀。當鄭成功審訊倭寇得知西班牙人占據基隆、淡水並修築聖薩爾瓦多城,荷蘭人占據台南修建熱蘭遮城,並駐紮艦隊、訓練土番的消息被逐字念出時,整個奉天殿內,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無法抑製的嘩然!
"什麼?!台灣被西夷占了?!"
"築城?屯兵?他們想乾什麼?!"
"豈有此理!簡直是奇恥大辱!"
群情激憤,大臣們無不震驚變色。兵科給事中陳子壯率先出列,聲音激昂:"陛下!西夷狼子野心,竟敢竊據我大明疆土!此乃奇恥大辱!臣請立即發兵,剿滅夷寇!"
都察院副都禦史祁彪佳緊隨其後:"陛下!西夷此舉,分明是視我大明如無物!若不嚴懲,天朝威嚴何存?"
朱嘯冷冷地掃視著下方騷動的人群,目光最終定格在兵部尚書王在晉身上。
"王在晉!"皇帝的聲音如同冰錐,"你身為兵部尚書,執掌天下兵馬輿圖,告訴朕!台灣何時被西夷竊據?為何至今才由威遠伯審訊倭寇得知?我大明的兵呢?大明的哨探呢?都瞎了聾了嗎?!"
王在晉渾身一顫,立刻出列跪倒,額頭瞬間滲出冷汗:"陛下息怒!臣…臣萬死!此事…此事兵部確未曾接到詳報…台灣一地,孤懸海外,昔年雖曾有澎湖巡檢司,然早已廢弛…其地土番混雜,林莽深密,向被視為瘴癘不毛之地,衛所並未設置…其防務…其防務按理應…應由南京兵部及福建都司、巡檢司協防探查…"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充滿了惶恐和無奈。
"不毛之地?"朱嘯猛地打斷他,聲音陡然提高,"鄭成功的奏報裡寫的清清楚楚!西夷在北部築城曰"聖薩爾瓦多",在南部修堡曰"熱蘭遮"!屯駐重兵,艦船往來!他們把那裡經營得鐵桶一般!你告訴朕那是不毛之地?!是不是要等紅毛夷的炮艦開到天津衛,你們才覺得那是要地?!"
王在晉叩首不止,不敢再言。
此時,都察院禦史周文淵出列,一臉激憤:"陛下!王部堂或有失察之責,然南京兵部、福建三司難辭其咎!竟讓西夷竊據國土數年而毫無察覺!屍位素餐,莫過於此!臣懇請陛下,嚴查失職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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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尚書宋應星微微皺眉,出列道:"陛下,台灣雖大,然開發甚少,漢民不多,取之恐耗費巨大,守之更為艱難。昔年放棄澎湖,亦是此慮。是否…"
"荒謬!"兵部侍郎孫傳庭立即厲聲反駁,"宋部堂此言差矣!台灣雖僻遠,然乃東南屏障,扼守南洋、東洋之要衝!西夷鼠輩為何竊據?正是看中其戰略之地利!今日棄之,他日西夷以此為巢穴,北可威脅江浙,南可窺伺閩粵,西可阻斷我通往呂宋、滿剌加之航路!屆時悔之晚矣!《尚書》有雲:"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日月所照,皆是大明之土,豈容蠻夷鼾睡?!"
戶部尚書畢自嚴憂心忡忡地出列,習慣性地皺起眉頭,那副愁容仿佛戶部銀庫即將見底般:"陛下,孫侍郎所言雖有理,然跨海遠征,耗費甚巨。一艘新式戰艦造價數十萬至幾百萬銀元不等,水手糧餉、火藥炮彈,皆需銀錢。如今遼東雖定,然九邊仍需駐防,各地災荒仍需賑濟。戶部存銀…雖略有結餘,然仍需精打細算,量入為出…臣粗略估算,若遠征台灣,恐需耗銀一千萬銀元以上,這還不算後續駐防、設府、移民之費…"
龍椅上,朱嘯聽著這位老尚書一如既往的"哭窮",原本陰沉的臉上竟忍不住露出一絲哭笑不得的神情。他身體微微前傾,盯著畢自嚴,打斷了他的話:"畢愛卿。"
"臣在。"畢自嚴躬身。
"朕若沒記錯,上月戶部奏報,太倉銀庫現銀存餘幾何?"朱嘯的語氣帶著一種奇特的玩味。
畢自嚴愣了一下,下意識回答:"回陛下,截至天啟十四年五月底,國庫實存銀元十六億七千八百五十六萬枚有餘,折合白銀十二億兩有餘,這還不算各地方庫藏、糧儲折色、帝國銀行儲備金以及海外貿易結算盈餘…"
這個數字一念出來,奉天殿內響起一片低低的吸氣聲。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些年國庫日益充盈,但每次聽到具體數字,還是令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