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剛過,日頭偏西,陽光卻帶著一種慘白的光芒。
京都城南,被特意劃出的大片曠野之上,氣氛肅殺得如同冰封。
三千餘名被反綁雙手、塞住嘴巴的倭寇戰犯、浪人武士,黑壓壓地跪滿了整個場地。
他們衣衫襤褸,大多身上帶傷,眼神中充滿了絕望、怨毒、恐懼,乃至麻木。四周,明軍士卒如同銅牆鐵壁般環立,雪亮的腰刀已然出鞘,在陽光下泛著刺目的寒光;強弓勁弩已然上弦,箭簇對準了場中;更有手持長槍的士兵組成密集的槍陣,防止任何可能的暴動。
場地邊緣,熊熊燃燒的火把發出劈啪的爆響,即使是在白天,那跳動的火焰也增添了幾分陰森與酷烈。
監斬高台之上,俞谘皋麵無表情,如同大理石雕像般端坐主位。趙承霄、張獻忠、錢知晏、孫景和四將按劍立於其後,臉色凝重。
一名通譯官登上台前,用帶著濃重口音的倭語,聲嘶力竭地宣讀者判決文書。
台下跪著的囚犯中,響起一陣壓抑的騷動,有人試圖掙紮,立刻被身後的明軍士兵用刀鞘狠狠砸在背上,悶哼著撲倒在地。
冗長的判決宣讀完畢,通譯官退下。
整個刑場,數萬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俞谘皋身上。
時間仿佛凝固。
俞谘皋緩緩抬起右手,他的動作並不快,卻帶著決定數千人生死的沉重力量。然後,猛地向下一揮!
“行刑!”
兩個字,如同冰珠砸落玉盤,清脆,冷酷,不帶一絲感情。
“噌——噌——噌——!”
令下,刀光驟起!如同平地裡卷起一片金屬的浪濤!
早已準備就緒的數百名膀大腰圓的劊子手,手起刀落!動作乾淨利落,精準狠辣!
刹那間,血光迸濺!如同無數道鮮紅的噴泉,在慘白的陽光下猛然爆發!一顆顆頭顱如同熟透的瓜果般滾落在地,無頭的屍身抽搐著向前撲倒。
濃烈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幾乎是在瞬間就蓋過了塵土味,彌漫開來,籠罩了整個刑場。
一排排囚犯被拖拽到行刑位置,刀光閃過,鮮血很快染紅了大地,彙聚成涓涓細流,然後變成一片片觸目驚心的血窪。屍體層層堆積,漸漸形成了一座龐大而恐怖的“京觀”。
令下,刀光閃,人頭落!血光迸濺,屍橫遍野。場麵殘酷而高效。張獻忠親自監斬一部,浴血而歸,亢奮道:“痛快!此乃告慰我陣亡將士在天之靈!”
趙承霄、錢知晏、孫景和雖然也都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將領,但麵對如此規模化的屠殺,臉色也都有些發白。趙承霄緊抿著嘴唇,目光掃過那不斷增高的屍山,眼神複雜。錢知晏下意識地握緊了劍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孫景和則微微彆過頭,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著翻騰的胃液。
最後,一顆經過特殊處理,麵目依稀可辨,卻毫無血色的頭顱——德川家光的首級,被一名士兵用長竿挑起,重重地拋擲在那座由三千多具屍體堆積而成的“京觀”的最頂端!
俞谘皋站起身,走到監斬台邊緣,俯視著下方,他緩緩抬起手,指向那座屍山血海:
“以此坑為基,以此血為祭,以此骸為磚石!”
“起七層‘鎮倭塔’!”
“即刻動工!”
隨軍的工兵營早已準備多時。隨著俞谘皋一聲令下,無數工匠、役夫如同蟻群般行動起來。他們先是清理出塔基,然後將那些無頭的屍骸混合著石灰、黏土,一層層夯實,作為塔基的核心。緊接著,巨大的條石被運來,圍繞著那恐怖的核心,開始壘砌塔身。
施工日夜不停,火把將夜晚照得亮如白晝。叮叮當當的鑿石聲、役夫們的號子聲、監工們的呼喝聲,取代了之前的殺戮之聲,在這片浸滿鮮血的土地上回蕩。
數日之後,一座七層石塔巍然矗立於京都南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