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浸透了破廟的每一個角落,唯有那堆篝火倔強地燃燒著,將有限的光明與溫暖圈禁在方寸之地。火光跳躍,映照出淩雲臉上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以及深藏眼底的、與饑餓搏鬥後的疲憊與決絕。
他不再仰望星空祈求渺茫的奇跡,生存的希望被拉回到眼前這片汙穢而真實的土地。他拄著粗樹枝,像一頭受傷的野獸,開始在這片屬於他的“獵場”上進行第一次艱難的巡狩。
行動異常笨拙。高燒雖退,但身體的極度虛弱和左肩傷口持續的鈍痛,讓每一個動作都變得遲緩而沉重。他先是蹲下身——這個簡單的動作就讓他眼前發黑,喘息了片刻——然後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挪開牆根處一塊潮濕、布滿青苔的碎磚。
一股更加濃鬱的黴腐氣息撲麵而來。磚下的小世界瞬間暴露在火光下:潮濕的黑土,幾根枯黃的草莖,以及幾隻受到驚擾、正驚慌失措地向四麵八方逃竄的灰褐色小蟲——鼠婦潮蟲)。它們蜷縮、舒展,邁動無數細足,速度快得令人心煩。
淩雲的心臟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不是因為興奮,而是源於一種深植於文明人骨子裡的排斥感。他強迫自己冷靜,目光鎖定一隻行動稍緩的鼠婦。他嘗試用手去捏,但手指顫抖,動作僵硬,還沒碰到,那小蟲便已鑽入一道縫隙消失不見。
失敗。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失敗心情。他需要工具。他拾起一根細樹枝,削尖一端,變成最原始的探針和鑷子。這次,他看準另一隻蜷縮在凹坑裡的鼠婦,用樹枝尖端迅速而精準地一撥,將其挑翻,然後另一隻手拿著破碗的邊緣,像扣蓋子一樣迅速罩下!
“啪嗒。”一聲輕微的響動。成功了。透過粗糙的陶碗,他能看到那隻鼠婦在黑暗中無助地爬動。
這微小的成功帶來了一絲鼓舞。他如法炮製,在翻動的瓦礫下、撬開的腐朽木板縫隙裡,又艱難地捕獲了兩隻鼠婦。接著,他將目標轉向廟內一小片相對鬆軟的土地,用樹枝挖掘,尋找蚯蚓。泥土的腥氣混雜著蟲蛀木頭的味道,指甲縫裡塞滿了黑泥。挖掘了許久,才終於有一條粉紅色、細小的蚯蚓在土中顯露出來,扭動著試圖縮回深處。他屏住呼吸,用樹枝小心地將它挑了出來。
整個過程耗時良久,汗珠從他額角滑落,滴進泥土裡。當他終於停下來時,破碗裡多了三隻灰褐色的鼠婦和一條不停扭動的、小小的蚯蚓。收獲微不足道,甚至顯得有些可笑。但淩雲看著碗中這些掙紮的小生命,心中湧起的不是嫌棄,而是一種混合著巨大心理衝擊的、極其複雜的情緒——一絲絕境逢生的希望,與一種對自身處境感到無比荒誕和悲涼的惡心感交織在一起。
下一步,是更嚴峻的考驗。如何下咽?生食是絕對禁止的,寄生蟲和細菌的風險他比誰都清楚。必須弄熟。
他將篝火撥弄得旺了一些,找了一塊相對扁平、光滑的石頭,用清水簡單衝洗後,架在火堆旁的石塊上,充當臨時的“煎板”。等待石頭燒熱的時間,仿佛格外漫長。他看著碗裡的“食材”,鼠婦不再動彈,似乎已經死了,蚯蚓還在微微蜷曲。
當石頭表麵開始冒出細微的青煙時,他知道時候到了。他用樹枝做成的筷子,夾起一隻鼠婦,放在了滾燙的石頭上。
“嗤——”
一聲輕微的、不同於烤肉的聲音響起。鼠婦的身體瞬間蜷縮成一個更小的球狀,外殼迅速變黑、變脆,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彌漫開來——不是肉香,而是一種混合了蛋白質焦糊、甲殼素燃燒以及濃重土腥味的、極其怪異的氣味。這氣味直衝鼻腔,強烈地挑戰著他的胃部承受極限,胃裡一陣翻攪,他差點乾嘔出來。
他強忍著,將另外兩隻鼠婦和那條小蚯蚓也放了上去。蚯蚓在高溫下迅速脫水、卷曲、變硬,散發出類似的氣味。
很快,“烹飪”完成了。幾隻蟲子變得焦黑、脆硬,失去了生命形態,更像幾塊古怪的焦炭。
真正的挑戰,現在才開始。
淩雲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捏起了那隻最先被烤熟的鼠婦。指尖傳來焦脆的觸感,很輕,卻仿佛有千斤重。他閉上眼睛,試圖屏蔽視覺帶來的厭惡感,但嗅覺和觸覺的反饋更加清晰。那怪異的氣味無孔不入,指尖的觸感不斷提醒他這是什麼。
腦海裡閃過無數畫麵:前世整潔的餐廳,精致的餐具,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與眼前這焦黑的小蟲形成了天堂與地獄般的對比。一種巨大的委屈和荒謬感幾乎要將他淹沒。
“活下去……”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心底響起,壓過了所有軟弱的情緒。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如同壯士斷腕,又像是病人服用最苦的良藥,迅速將那隻焦黑的鼠婦扔進了嘴裡!
牙齒合攏。
“哢嚓!”
一聲極其清脆的碎裂聲在口腔內炸響,異常刺耳。緊接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瞬間占領了他的味蕾!那不是任何一種熟悉的味覺體驗,首先是極強的、類似燒焦甲殼的苦味和糊味,緊接著是一種濃烈的土腥氣,仿佛直接咀嚼了一塊被燒焦的泥土,最後是一絲極其微弱、但無法忽視的、屬於蛋白質的怪異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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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種強烈而負麵的味覺信號如同洪水般衝擊著他的大腦!強烈的惡心感從胃部直衝喉嚨,括約肌不受控製地痙攣,他幾乎立刻就要將它們全部嘔吐出來!
“嗚……”他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死死地用手捂住嘴,脖子上的青筋都繃了起來,用儘全身的意誌力對抗著身體本能的排斥反應!不能吐!吐了就前功儘棄!這些微不足道的蛋白質,可能是支撐他熬過今晚的關鍵!
他強迫自己的喉嚨做吞咽動作。一次,兩次……那帶著粗糙顆粒感的異物艱難地滑過食道,每一下摩擦都帶來不適感。當它終於落入胃中,胃部先是傳來一陣劇烈的痙攣,像是受到了冒犯,但過了一會兒,痙攣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微弱的、但與之前喝野菜湯時截然不同的、略帶暖意的充實感。
他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息,額頭上全是冷汗,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酷刑。過了好一會兒,惡心的感覺才慢慢消退。身體沒有出現劇烈的排斥反應,除了心理上的極度不適,生理上似乎……可以接受?
這給了他一點點信心。雖然過程痛苦,但結果似乎可行。他睜開眼睛,眼神裡殘留著痛苦,但更多了一種破釜沉舟的冷靜。
他不再猶豫,如同完成一項必須完成的任務,將剩下的兩隻烤鼠婦和那條小蚯蚓,依次放入口中。每一次,都需要巨大的勇氣去克服那瞬間爆發的惡心感,每一次吞咽都像是一場戰鬥。他完全摒棄了“品嘗”的念頭,隻將其視為維持生命的“燃料”和“藥物”。
當最後一點焦硬的口感消失在喉嚨深處,淩雲脫力般地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牆壁。胃裡確實有了一種與之前空落落的饑餓感不同的、微弱的飽腹感,雖然伴隨著強烈的心理不適。
他舔了舔更加乾裂的嘴唇,眼神複雜地看著地上那些蟲子被烤過後留下的細微灰燼和石頭上焦黑的痕跡。理性取得了勝利,他邁出了這艱難卻關鍵的一步。但內心深處那種文明人固有的膈應和排斥,依舊如影隨形,強烈地提醒著他,他所處的境地是何等的非常態。
他知道,這絕非什麼“盛宴”,這隻是為了生存而進行的、一次醜陋而必要的進食。而且,這僅僅是個開始。在這條為了活下去而不斷突破底線的道路上,他剛剛踏出了第一步。前方的黑暗中,還不知道有多少類似的“盛宴”在等待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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