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同村邊那條曾被瘟疫陰影籠罩的溪流,在悄然無聲中,固執地衝刷著苦難的痕跡。自淩雲那套曾被視為“離經叛道”的防疫措施在全村艱難推行開來,日子便一天天在焦灼的期盼與小心翼翼的遵循中流逝。一晃,竟是半月有餘。
時間的推移,並非通過日曆的翻動,而是經由張家屯每一寸土地、每一縷空氣、每一張麵孔上細微卻執拗的變化,清晰地顯現出來。
最初那幾日,村中的寂靜是死寂,是被巨大恐懼扼住喉嚨後的失聲。除了不可避免的哭泣和呻吟,幾乎聽不到人語。空氣中彌漫著焚燒草藥和符紙儘管已無人再信,但習慣使然)的混合煙味,以及一種更深沉的、屬於絕望和腐爛的氣息。家家戶戶門窗緊閉,仿佛那薄薄的木板和窗紙,是抵禦無形瘟神的最後壁壘。村民們臉上,是近乎麻木的恐懼,眼神空洞,仿佛已提前看到了死亡的降臨。
然而,隨著淩雲的措施被強製乃至最終被動地執行,變化開始如同早春的冰裂,細微,卻蘊含著強大的生命力。那此起彼伏、夜以繼日的哭嚎聲,先是變得稀疏,如同漸漸瀝瀝的殘雨,最終,在某一個清晨,人們愕然發現,竟然徹底消失了。籠罩在村子上空那層濃得化不開的壓抑死氣,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緩緩攪動、稀釋,逐漸被平日裡最尋常的、帶著柴火氣息的炊煙所取代。清晨和黃昏,重新聽到了久違的、雖然還有些怯生生的雞鳴犬吠。那些緊閉了許久的門戶,開始一扇扇、試探性地重新打開。透過門縫,可以看到村民的臉上,那層僵硬的麻木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疲憊後、混雜著難以置信的慶幸和深深後怕的神情。那是從鬼門關爬回來的人,才有的眼神。
疫情的終結,是以一種近乎儀式性的方式被確認的。最後一例新增病例的記錄,由李文軒工整地標注在日漸厚實的記錄草紙邊緣,那已是十天前的事情。自那以後,張家屯的土地上,再沒有響起因疫病而起的新的哀嚎。村尾那座臨時隔離的破廟,完成了它的曆史使命。最後一位康複者——李鐵匠那撿回一條命的老父,被兒子用門板小心翼翼地抬回家中時,老淚縱橫,對著破廟和淩雲所在的方向,不住地作揖。隨後,在老族長的主持下,村民們用淩雲指導的方法,對破廟進行了徹底的焚毀和消毒。潑灑了僅有的烈酒,點燃了乾燥的柴草,火焰衝天而起,吞噬了那座承載了太多痛苦和恐懼的建築。衝天的火光和劈啪的爆響,在村民眼中,不再是迷信的驅邪,而是象征著瘟疫的陰影被徹底驅散的莊嚴儀式。火光映照著每一張仰望的臉,那上麵有悲傷為逝者),但更多的是解脫和新生的希望。
核心情節在疫情平息後的村莊裡緩緩展開,描繪著一幅複蘇的圖景。
田間地頭,重新出現了勞作的身影。雖然還不密集,三三兩兩,動作也遠不如往日麻利,帶著大病初愈般的虛弱,但他們畢竟重新站在了土地上,彎腰侍弄著那些劫後餘生的莊稼。生命與土地的聯係,重新建立起來。村口的古槐下,開始有孩童的身影出現。他們不再像以往那樣肆無忌憚地追逐嬉鬨,而是聚在一起,玩著一些安靜的遊戲,或者隻是依偎在大人身邊,小臉上帶著一絲尚未完全褪去的驚悸,但眼神中已重新有了屬於孩童的好奇光芒。人們開始走出家門,不再是惶惶不可終日地打探消息或求助神靈,而是帶著些許遲疑和試探,互相串門。話題,也漸漸從對瘟疫恐怖的反複描述和渲染,轉向了對劫後餘生的感慨、對失去親人的哀悼,以及,越來越多地,夾雜著對未來的樸素擔憂如收成、賦稅)和對我淩雲發自內心的、不知如何表達的感激。
淩雲的聲望,在這片複蘇的景象中,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他走在村裡,不再是那個需要小心翼翼證明自己、甚至被扔石子的“外鄉郎中”。村民們見到他,會立刻停下腳步,垂下目光,恭敬地讓到路邊,低聲喚著“淩先生”或充滿敬畏的“淩神醫”。那恭敬是發自內心的,感激也是真切的,但其中,還混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畏懼。這畏懼,並非針對他本人,而是對他所掌握的、那種他們無法理解卻能“起死回生”、“驅瘟除疫”的神秘力量的敬畏。在他們眼中,淩雲已非凡人,近乎於能溝通鬼神、手握生死的“活神仙”。他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句話,都似乎蘊含著深意。他收獲的不再是懷疑的目光,而是無數飽含複雜情緒的注視,仿佛他周身都籠罩著一層看不見的光環。
這種敬畏,直接體現在對淩雲那些規定的神聖化上。曾經被激烈反對、視為荒謬無比的“喝開水”、“注意衛生”等要求,如今被村民們奉若神明諭旨般的“金科玉律”,不敢有絲毫違背。若有孩童口渴,想趴到水缸邊直接舀生水喝,會被母親嚴厲地嗬斥甚至打手心,然後趕緊去灶上倒出晾溫的開水。家家戶戶燒水飲用,已成為鐵律,哪怕費柴,也無人再敢抱怨。人們開始有意識地清理房前屋後的垃圾,注意餐具的清潔,甚至倒汙物也會刻意遠離水源。這種轉變,並非源於他們對細菌、病毒有了科學的理解,而是基於對淩雲“神效”的絕對信服和敬畏。他們將淩雲的“科學要求”,納入到了自己樸素的“禁忌”體係之中,認為遵守就能平安,違背就可能招災。這是一種基於結果的、帶有迷信色彩的遵從,但客觀上,卻極大地改善了村莊的衛生習慣。
某個深秋的傍晚,夕陽如同融化了的金子,溫暖而慷慨地灑向張家屯的每一個角落。炊煙嫋嫋,不再是恐慌的信號,而是安寧生活的象征。遠處的山巒輪廓在夕陽下顯得柔和而寧靜。
淩雲獨自一人,漫步到村尾。那裡,曾經設立隔離區的破廟已化為一片焦黑的廢墟,空氣中還隱約殘留著煙熏火燎的氣息。他靜靜地站在廢墟前,望著眼前這片曾經浸滿淚水、絕望和掙紮,如今卻歸於平靜的土地。再抬眼望向整個村莊,屋頂的茅草在夕陽下泛著柔和的光,偶爾傳來幾聲歸巢鳥雀的啼鳴,夾雜著母親呼喚孩子回家吃飯的悠長鄉音。
心中百感交集。有成功遏製疫情的欣慰,有對逝去生命的惋惜與無力,有麵對村民過度敬畏的些許無奈,更有一種穿越時空、以微薄之力改變了一群人命運的複雜感慨。風拂過他略顯單薄卻異常挺直的脊背,帶來遠方田野的泥土氣息。
一場幾乎將整個村落拖入毀滅深淵的災難,終於,在這場持續了月餘的慘烈搏鬥後,過去了。陰霾散儘,天空重現澄澈。然而,淩雲知道,腳下的路,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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