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天動地的縫合手術之後,榆林坊並未立刻恢複往日的喧囂。一種奇特的、混合著震驚、懷疑、期盼的沉默,如同夏日雷雨前低沉的悶雷,籠罩在市集上空,尤其是那個曾經偏僻、如今卻牽動著無數人心的角落醫攤。
懸疑與期待的氣氛,在手術後的幾天裡,達到了頂點。腳夫被他的同伴們小心翼翼地抬回了他們在碼頭附近的簡陋住處,但關於他命運的猜測和議論,卻如同無形的蛛網,迅速蔓延到榆林坊的每一個攤位,每一條小巷,甚至傳到了鄰近的街區和碼頭苦力聚集的窩棚。每一個來市集的人,似乎都在暗中交換著眼神,低聲打聽著同一個消息:“那個被木頭砸爛了腿的腳夫,怎麼樣了?”“淩郎中那‘縫皮續肉’的法子,到底靈不靈?”“是奇跡發生,保住了一條腿,還是傷情惡化,最終難逃一死?”
淩雲的醫攤變得前所未有地引人注目。路過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目光複雜地瞥向那塊“善治疑難雜症”的招牌,瞥向攤後那個沉靜忙碌的年輕郎中和他的兩位夥伴。然而,這種關注並非往常那種好奇的圍觀或試探性的詢問,而是一種帶著距離的、敬畏的靜默。沒有人輕易上前打擾,仿佛害怕驚擾了一場正在進行中的、結果未卜的法事。攤前反而出現了一種反常的冷清,但這種冷清之下,湧動著的是比往日更加洶湧的暗流。人們都在等待,等待一個最終的結果,來驗證那驚世駭俗的一幕,究竟是神跡還是鬨劇。
在這片懸疑的靜默中,淩雲和他的團隊卻異常忙碌和專注。精心的護理是手術成功的關鍵,他們深知這一點。淩雲每日都會在固定時間,由李文軒或韓老倌陪同,親自前往腳夫那陰暗潮濕的住處,為他換藥。這不僅僅是一種責任,更是一種嚴謹的醫療監控。
每次換藥,都是一次細致的檢查。淩雲會先輕輕解開包紮的布條,動作極其輕柔,避免撕扯到新生的組織。他湊近油燈或借助窗外天光,仔細觀察傷口愈合的每一個細微變化:紅腫是否消退?按壓周圍是否還有明顯的波動感和疼痛?創麵滲出液是清澈的淡黃色還是渾濁的膿液?有無新鮮的、紅潤的肉芽組織從傷口基底和邊緣生長出來,像春泥中的嫩芽,預示著生機?縫線周圍是否乾燥,有無紅腫、滲液等排異或感染跡象?他會用手指輕輕觸摸傷口周圍的皮膚,感受溫度的變化,並仔細詢問傷者的自我感覺——疼痛是減輕了還是加劇了?有沒有發冷發熱?
與此同時,李文軒則會攤開紙筆,詳細記錄下每一次換藥時觀察到的傷口細微變化:滲液的顏色、量、性質,肉芽生長的速度,縫線的情況,傷者的體溫、舌苔、脈象,以及淩雲調整的藥方。這些第一手病案資料,記錄之詳儘,描述之客觀,遠超這個時代絕大多數醫案的寥寥數語。李文軒深知,這不僅僅是一個病例的記錄,更可能是未來醫學實踐的一份極其寶貴的範本,是淩雲獨特醫術的實證。他的記錄,為這驚險的一搏,賦予了學術上的嚴謹性和傳承價值。
病情的發展並非一帆風順。最初兩天,情況確實令人揪心。傷口仍有滲液,顏色偏黃渾濁,周圍紅腫明顯。傷者因為創傷和可能的感染,出現了發熱,意識時昏時醒,不時因疼痛而呻吟。腳夫的同伴們臉上寫滿了焦慮,圍觀的輿論中也開始出現“果然不行”、“邪毒太盛,人力難為”的悲觀論調。甚至有人私下勸腳夫同伴早做截肢的準備,免得人財兩空。
麵對這種情況,淩雲並沒有慌亂。他判斷這是創傷後正常的炎症反應和可能存在的輕度感染。他果斷調整藥方,加強了清熱解毒的藥物分量,如加重了金銀花、連翹的用量,並加入黃連等苦寒燥濕之品內服。外敷的藥物也調整為更具拔毒生肌作用的藥散。他叮囑同伴給傷者用冷毛巾擦拭額頭降溫,並喂服一些清淡的米湯維持體力。
轉機,出現在第三天。當淩雲再次解開紗布時,他敏銳地發現,傷口的紅腫明顯消退了一圈,滲液變得清稀,量也減少了。更令人振奮的是,傷者的額頭不再燙手,體溫恢複了正常,神誌也清醒了許多,能夠進行簡單的交流。這個消息由腳夫同伴偷偷傳出,立刻在關注此事的小圈子裡引起了小小的震動。
到了第五天,變化更加顯著。傷口處的紅腫基本消退,創麵變得乾淨,新鮮的、嫩紅色的肉芽組織開始勃勃生長,努力地填充著創麵的缺損。縫線周圍乾燥,沒有感染跡象。傷口愈合良好,邊緣開始對合,被縫合的皮瓣顏色紅潤,顯示血運通暢。沒有出現嚴重的感染跡象,最危險的關口,似乎已經度過。傷者的疼痛感大為減輕,精神明顯好轉,甚至能在同伴的攙扶下,輕微地活動幾下腳趾!雖然還不能下地,但這微小的動作,卻象征著神經和肌肉功能的保留,是保住這條腿的最有力證據!
康複的跡象是無法隱藏的。腳夫意識清醒,疼痛大減,甚至能活動腳趾的消息,像一顆投入乾柴的火星,瞬間點燃了壓抑已久的輿論。消息像野火一樣,以榆林坊為中心,向四麵八方傳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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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了!真的活了!那腳夫退燒了,能說話了!”
“神了!爛成那樣的腿,居然保住了!淩郎中真的把爛肉縫好了!”
“何止是保住!我聽說傷口都長新肉了!還能動腳指頭呢!”
“‘淩郎中縫皮續肉’!這可是真本事!真是華佗再世啊!”
這神奇的故事,不再是最初的將信將疑,而是有了鐵一般的事實支撐,迅速成為市井最轟動的新聞。先前那些質疑、嘲諷的聲音,此刻要麼消失無蹤,要麼轉變成了驚歎和推崇。淩雲的醫攤,雖然依舊沒有迎來蜂擁而至的病患,但它在人們心中的地位,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口碑,在這一刻,被徹底引爆了。
一周後,根據傷口的愈合情況,淩雲決定到了拆線之日。這天,小小的腳夫窩棚裡,擠滿了聞訊而來的腳夫同伴和一些關係親近的攤販。空氣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淩雲用燒酒擦拭雙手和一把小巧的剪刀。他示意傷者放鬆,然後小心翼翼地,一針一針地剪斷縫線,再用鑷子輕輕地將線頭抽出。每抽出一根線,都仿佛抽走了人們心頭的一塊大石。當最後一根線抽出,淩雲輕輕地揭開覆蓋在傷口上的最後一塊紗布——
一道已經愈合的、長長的傷口呈現在眾人麵前。雖然還帶著粉紅色的新生疤痕,略顯猙獰,但皮肉對合良好,隻留下一條清晰的細線,沒有潰爛,沒有膿液,隻有健康的新生組織。與一周前那血肉模糊、深可見骨、惡臭撲鼻的景象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彆!
在場所有人,包括親眼見證了整個過程的腳夫同伴,都激動得熱淚盈眶。那個曾經被宣判要失去一條腿的腳夫,掙紮著要從床板上爬起來,淚流滿麵,非要給淩雲磕頭,被眾人死死按住。“淩郎中!恩人!再生父母!這條腿是您給的!我……我給您當牛做馬……”他哽咽著,語無倫次。
這一刻,所有的懸疑、所有的等待、所有的質疑,都化為了無比的欣慰和震撼。淩雲那超越時代的醫術技術,以及他敢於擔當、不離不棄的仁心,得到了最有力、最直接的驗證。靜待的花,終於在曆經風雨後,絢爛綻放。而淩雲這個名字,也隨著這個奇跡般的病例,深深地刻入了這座縣城底層百姓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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