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榆林坊的梧桐葉已落了大半,光禿禿的枝丫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平添幾分蕭瑟。淩雲的醫攤前,每日依舊人來人往,求醫問藥者絡繹不絕。然而,在這看似紅火的景象之下,淩雲、李文軒、韓老倌三人心中,卻都繃著一根越來越緊的弦。
地痞疤臉劉那夥人自上次被當眾揭穿誣陷、狼狽逃竄後,確實騷擾暫歇,沒再敢來明目張膽地搗亂。但籠罩在醫攤上空的陰雲並未散去,反而因沉寂而顯得更加沉重。那“醫憑”問題,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始終懸而未決。誰也不知道,那把劍何時會落下,以何種方式落下。
幕後黑手“濟安堂”的趙郎中等人,施加的壓力持續不斷。這種壓力並非直接的刀兵相見,而是化作一種無形的手腕,通過更隱蔽的方式傳遞過來。比如,偶爾有藥販會麵露難色地表示某種淩雲常用的藥材突然“缺貨”或“漲價”;比如,市井間關於淩雲“用藥太峻”、“治標不治本”的流言蜚語,總在不經意間死灰複燃,雖不成氣候,卻如蒼蠅般嗡嗡作響,惹人心煩。這些看似瑣碎的麻煩,彙聚起來,卻讓淩雲團隊的氛圍不可避免地緊張起來。商議事情時,大家的眉頭鎖得更緊,言語間也多了幾分謹慎。就連籌備中的新醫館事宜,也因此等潛在的法律風險而不得不放緩了步伐。租賃鋪麵、修繕房屋都需要投入大筆銀錢,若在此時被官府以“非法行醫”的罪名取締,所有投入都將血本無歸。這種不確定性,像枷鎖一樣束縛著他們前進的腳步。
一日傍晚,收攤之後,三人擠在狹小的出租屋內,就著昏黃的油燈,氣氛沉悶。李文軒整理著今日的病案,眉頭深鎖;韓老倌則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煙霧繚繞中,一雙老眼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韓老倌磕了磕煙袋鍋,打破沉默,“咱就像砧板上的肉,等著人家下刀。得想個轍,破了這個局。”
淩雲放下手中擦拭銀針的軟布,目光沉靜:“硬碰硬,我們勢單力薄。需得找到關鍵節點,四兩撥千斤。”
就在這時,韓老倌渾濁的眼睛突然一亮,壓低了聲音道:“淩先生,李相公,我今兒個在茶棚聽幾個老碼頭嘀咕,倒想起一樁事來。疤臉劉那夥人,表麵上橫,其實背後還站著尊真佛。那群地痞的實際頭目,並非疤臉劉那等小角色,而是一個諢號叫‘閻羅刀’的狠人,名叫吳霸天。”
“吳霸天?”李文軒抬起頭,這個名字他略有耳聞,“可是掌控著碼頭兩個貨棧、手下有幾十號苦力的那個?”
“對,就是他!”韓老倌點頭,“此人掌控著碼頭部分苦力和這市集底層的臟活,心狠手辣,是號人物。但奇怪的是,近期深居簡出,很少露麵。有相熟的腳夫說,曾見他臉色極差,走路姿勢彆扭,傳聞是身患某種難言之隱,痛苦不堪,連他最愛的酒都戒了。”
關鍵目標出現了。一個被疾病折磨、且有足夠勢力能壓製疤臉劉等地痞的人物。
淩雲眼中精光一閃,立刻做出了判斷。“症結或許就在此人身上!”他分析道,“趙郎中之流,能驅動疤臉劉,多半是借了吳霸天的勢,或付了錢。若我們能直接解決吳霸天的問題,解除他的痛苦,可能是一舉扭轉局麵的關鍵。不僅能化解眼前的騷擾,或許還能爭取到一定的庇護。”
“可是,這種江湖人物,戒備心極重,如何能讓他信我們?”李文軒提出疑慮。
“投其所急,示之以能。”淩雲沉吟道,“韓老,煩請您設法傳遞一個消息出去,不必太直接,就在碼頭苦力常聚的茶攤酒肆,‘無意’中透露:榆林坊的淩郎中,有秘法,擅治各種疑難雜症,尤其是些彆人治不了的難言之隱。但淩郎中生性謹慎,需病人親自前來,當麵診治,方可用藥。”
這是一步險棋,也是一步妙棋。將選擇權交給吳霸天自己,同時也展現了自信。
韓老倌心領神會,點頭道:“明白,這事包在老漢身上。保管讓話傳到,又不露痕跡。”
消息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悄然擴散。初次交鋒在暗中開始。幾日後的一個下午,醫攤前來了一位特殊的“病人”——一個麵色冷峻、眼神銳利的精壯漢子,自稱腹痛,但言語間對淩雲的問診細節格外關注。淩雲不動聲色,如常診治。恰在此時,一位患了嚴重肛周膿腫的挑夫被同伴抬來,膿血淋漓,惡臭撲鼻。淩雲手法獨特,清創、排膿、上藥、包紮,膽大心細,動作乾淨利落,效果立竿見影。那精壯漢子在一旁暗中觀察,目光閃爍,未發一言便離開了。
當夜,月黑風高,市集早已沉寂。淩雲陋室的門,被輕輕叩響。韓老倌警覺地開門,隻見日間那名精壯漢子側身而入,身後跟著一個披著黑色鬥篷、身形魁梧卻微微佝僂的漢子,正是吳霸天。他臉色在昏暗的油燈下顯得蠟黃,額頭滲著虛汗,儘管強作鎮定,但眉宇間那難以掩飾的痛苦之色,以及坐下時極其輕微卻無法避免的吸氣聲,都暴露了他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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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斷與談判在壓抑的氣氛中展開。吳霸天揮退手下,鬥篷下的一雙虎目逼視著淩雲,聲音沙啞:“你就是淩郎中?聽說你能治彆人治不了的病?”
淩雲神色平靜:“能否治,需診過才知。請伸手。”
搭脈片刻,又觀其舌苔,淩雲心中已有七八分把握。他直言不諱:“閣下所患,可是痔瘺之疾?而且極其嚴重,已成嵌頓之勢,坐臥不寧,痛苦非常。”他用的詞雖雅,意思卻明白。
吳霸天身體一震,眼中閃過驚異,隨即化為狠厲:“你看得出?不少郎中都看過,皆無效!有的藥越吃越重!”他提及也曾找過“濟安堂”的趙郎中,用了昂貴的坐浴方和內服藥,初時稍緩,很快複發且更甚。
淩雲點頭:“此疾遷延不愈,用藥不當,反受其害。淩某有法可治,但過程並不輕鬆。”
吳霸天盯著淩雲:“你要什麼?”江湖人,習慣交易。
淩雲迎著他的目光,直言不諱:“兩個條件。治療期間及之後,你手下之人,不得再騷擾我的醫攤。其二,若淩某日後遇有無理尋釁之事,需請閣下在一定程度上海涵,提供庇護。”他提出的不是金銀,而是安全和生存空間。
吳霸天將信將疑。他闖蕩半生,疑心極重。但此刻,那股日夜不休、如坐針氈的痛苦已將他折磨得近乎崩潰。他沉默良久,額角的青筋因忍耐而跳動,最終,痛苦戰勝了疑慮。他猛地一拍大腿,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好!老子信你一次!你若真能治好這要命的毛病,你的攤子,老子保了!但若治不好,或耍什麼花樣……”後半句威脅,不言自明。
“成交。”淩雲神色不變,接受了這場充滿風險的交易。
油燈下,淩雲取出銀針和特製的小刀,在火焰上灼燒。韓老倌端來熱水和燒酒,李文軒鋪開乾淨的布巾,準備好藥材。一場關乎醫術、信任、乃至未來生存空間的特殊“治療”,在這寂靜的深夜,悄然開始。窗外夜色如墨,寒意深重。陋室內,氣氛緊張得能聽見心跳聲。淩雲能否成功化解吳霸天的痼疾,不僅關係著一條痛苦的性命,更關乎能否化解來自市井最直接、最凶狠的威脅。所有人的命運,都係於淩雲接下來的每一次落針、每一次用藥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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