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需要淩雲回答。此刻,淩雲是誰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淩郎中”這三個字,是他在無邊黑暗中看到的唯一一點模糊的光亮,是他溺斃前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他一步踏前,強大的壓迫感撲麵而來,幾乎能聞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混合了汗味、血腥氣和一種瀕臨崩潰的焦躁氣息。
“我告訴你!”陸文昭紅著眼,因為極力壓抑情緒,額角和脖頸的青筋如同蚯蚓般虯結暴起,指著床榻,聲音顫抖卻異常狠厲地吼道:“我兒陸承宇……今日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陸文昭……”他頓了頓,虎目中閃過一抹極其凶戾的光芒,那是久經沙場的武將在絕境中本能迸發的殺意,“我必讓你……還有你那‘濟安堂’……陪葬!”
這是赤裸裸的、不容置疑的死亡威脅。如同冰冷的刀鋒,架在了淩雲的脖頸上。室內的溫度仿佛驟然降到了冰點,旁邊的管家和丫鬟們嚇得渾身一顫,頭垂得更低,連呼吸都屏住了。連那位原本準備告退的劉太醫,也停下了腳步,愕然又帶著一絲憐憫地看向淩雲。
然而,就在這殺意彌漫的頂點,陸文昭的話鋒卻猛地一轉。那滔天的怒火和威脅,仿佛是他為自己積攢最後一點勇氣的方式。他死死盯著淩雲的眼睛,像是要從中榨取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可能,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近乎哀求的瘋狂:
“但——!”
“但你若救得他!”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震得窗欞嗡嗡作響,“隻要你今日能把我兒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來!我陸文昭在此立誓!”他重重一拳捶在自己的胸膛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我陸文昭,欠你一條命!從今往後,在這京城地界,但有差遣,隻要不違國法,不背道義,刀山火海,我陸文昭絕不皺一下眉頭!”
這截然相反的兩種承諾——極致的威脅與極致的酬謝——如此突兀而又合理地交織在一起,淋漓儘致地展現了他此刻“死馬當活馬醫”的無奈、絕望與被迫的孤注一擲。
他已經不信太醫,不信權威,他隻能去信那虛無縹緲的市井傳聞,去賭這最後一線的生機。這是一種徹頭徹尾的無奈。也是一種不容拒絕的脅迫。他將兒子的性命,連同他自己的尊嚴、權勢乃至未來,都粗暴地押在了這個素未謀麵、不知底細的年輕郎中身上。
壓力,如同泰山壓頂,瞬間全部轉移到了淩雲肩頭。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劉太醫的眼神複雜,有對同行處境的同情,或許也有一絲“看你如何收場”的審視。仆從們的目光則充滿了恐懼和不確定。陸文昭的目光,則像兩團燃燒的火焰,灼燒著淩雲,逼迫他立刻給出答案。
淩雲站在門口,風雨的寒意尚未從衣衫上褪去,內心卻如同被投入了熔爐。他清楚地知道,床上那少年的傷勢,連太醫都宣判了“死刑”,其凶險程度可想而知。陸文昭的承諾固然誘人,但那“陪葬”的威脅更是冰冷刺骨。一步踏錯,不僅是自己萬劫不複,更會連累李文軒和韓老倌,讓剛剛有了起色的“濟安堂”瞬間灰飛煙滅。
然而,他是一名醫者。床上躺著的是一個生命垂危的少年。無論這少年的父親是誰,無論周遭是刀山還是火海,救死扶傷,是刻在他骨子裡的本能。
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在陸文昭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目光逼視下,淩雲深吸了一口氣,將肺腑間那股冰冷的寒意和紛亂的思緒強行壓下。他沒有去看陸文昭那猙獰的表情,也沒有理會周遭複雜的目光,他的視線,越過眾人,沉穩地、堅定地,投向了那張雕花拔步床,投向了那個麵色慘白、氣息奄奄的少年。
他沒有做出任何保證,也沒有回應那可怕的威脅或誘人的承諾。他隻是邁開了腳步,向著病榻,一步一步,沉穩地走了過去。
行動,是最好的回答。
這一步,踏出的不僅是距離,更是他將要獨自麵對的巨大風險和無上責任。是生存,還是毀滅?是名動京城,還是身死名裂?答案,即將在他觸及那少年脈搏的一刻,開始書寫。
喜歡大明:開局救活馬皇後請大家收藏:()大明:開局救活馬皇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