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江防初築
3.汀州會師
離開治平鎮後,隊伍沿著龍犧山脈的餘脈前行,山路漸緩,空氣中已能嗅到汀江特有的濕潤氣息,混著山間草木的清香。周虎牽著馬走在隊伍前頭,馬背上馱著從佘族山寨換來的草藥,他時不時回頭喊道:“兄弟們再加把勁!咱們得趕在十月中旬前到汀州,彆誤了和文大人合兵的日子!”隊員們笑著應和,腳下的步伐又快了幾分——帆布鞋底磨出的破洞沾著泥土,卻絲毫不影響他們趕路的勁頭,誰都知道,這次會師是為了接下來的硬仗,隻是沒人說破那硬仗會來得多急。
我攥著腰間的青鋒劍,指腹無意識蹭過鞘上的“忠”字繡紋,心裡卻想著史冊裡的記載:1277年元月,忽必烈才會下令“再平贛南義軍”,虔州保衛戰也將在那之後打響。這份隻有我知道的緊迫感,像塊小石頭壓在心底——不能說,也沒法說,隻能借著鋤奸擴軍的由頭,讓隊伍儘可能快地壯大,讓汀州的備戰儘可能周全。
行至庵傑鄉時,遠處突然傳來隱約的馬蹄聲。老張立刻警覺起來,翻身躍上路邊的高坡,腰間的彎刀半出鞘,片刻後他探出頭揮手:“大人,是自己人!穿著文大人麾下的義軍服飾!”我心中一動,讓隊伍原地待命,自己帶著兩名親衛迎了上去。
走近了才看清,為首的騎兵馬鬃上沾著草屑,馬鞍上掛著一麵殘破的“文”字旗,旗角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那人看到我,立刻翻身下馬,靴子踩在泥地裡濺起小水花,快步走來時聲音帶著急切:“劉雲大人!可算等到您了!白硯姑娘和歐陽氏夫人三日前就到汀州了,文大人那邊傳信說,讓咱們務必在十月中旬前完成集結,他十一月一到,咱們就得整兵往西去——說是贛南那邊近來不太平,元軍的遊騎多了不少。”
“遊騎多了?”我接過他遞來的信紙,指尖觸到紙頁上未乾的墨跡,心裡卻清明起來——這正是忽必烈下令前的征兆,隻是斥候和將士們隻當是元軍的常規滋擾。我把信紙折好塞進懷裡,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咱們這就往汀州趕,彆讓白硯姑娘和夫人等急了。”
跟著斥候往汀州方向走,沿途的景象漸漸熱鬨起來。田埂上,老農扶著犁耙耕作時,會時不時抬頭望向山道,像是在盼著什麼;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穿著短打的青年聚在一起,手裡拿著磨得發亮的柴刀,低聲說著話,見我們路過,都直起身子往這邊看,眼神裡滿是期待。“自從文大人上次北上抗元後,汀州百姓就沒放鬆過。”斥候邊走邊說,指了指路邊新夯的土堡,“你看,這些土堡都是百姓們自己動手建的,說要是元軍來了,能幫著義軍守山頭。”
快到汀州城門時,遠遠就看到一群人站在城樓下。最前麵的是個穿著淺藍色衣裙的姑娘,手裡攥著一個布包,裙擺上沾著點泥點,想來是等得急了,來回走了不少路——正是白硯。她看到隊伍,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快步跑過來,到我麵前時卻先伸手拂了拂我肩上的草屑,輕聲問:“路上沒遇到麻煩吧?我聽守城的士兵說,前兩天有元軍遊騎在城郊晃悠,就怕你們趕路時碰到。”
我笑著搖頭,剛要說話,就看到她身後的歐陽氏夫人。她穿著樸素的布裙,頭發用一根木簪挽著,手裡牽著個五六歲的孩子,該是文天祥的小兒子。夫人雖麵帶倦色,眼神卻很堅定,她微微欠身:“劉雲大人,多謝你如期趕來。文郎臨走前說,汀州是往贛南去的要地,咱們在這裡聚齊了,才能往西邊守。”孩子怯生生地躲在夫人身後,偷偷看我腰間的劍,又飛快地低下頭,攥緊了夫人的衣角。
白硯這時才想起手裡的布包,連忙遞過來:“這是我在汀州藥鋪買的傷藥,還有新繡的平安符,你拿著——我特意繡了‘守土’二字,盼著咱們能守住該守的地方。”她頓了頓,又拉著我往城門邊的石碑走,“你看這碑,上麵刻著當年文大人收複寧都、雩都的事,百姓們說,那會兒文大人就是從汀州出兵,一路往西打,才把元軍趕跑的。”我接過布包,觸到裡麵的平安符,指尖傳來布料的溫熱,針腳細密得像是把所有對安穩的期盼都縫了進去,石碑上的字跡雖有些模糊,卻能看出刻字時的用力,那是汀州百姓對義軍的信任。
進入汀州城,街道兩旁站滿了人。一位穿著粗布衣裳的婦人,手裡提著個竹籃,裡麵裝著煮熟的雞蛋,見隊員們路過,就往他們手裡塞:“孩子們,多吃點,有力氣才能打元軍!”旁邊的鐵匠鋪裡,傳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鐵匠師傅光著膀子,正打造一把長刀,見我們看過去,他舉起刀喊:“大人!這刀能劈鐵甲,等打好了,我給義軍送過去!”孩子們跟在隊伍後麵,舉著小木刀喊著“殺元軍”,聲音清脆卻透著股認真勁兒,連街邊的狗都跟著“汪汪”叫,像是在應和。王婉婉走在我身邊,笑著說:“這汀州城,倒像是提前把戰鼓擂起來了,連空氣裡都透著股齊心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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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州衙,文天祥派來的副將早已等候在門口。他穿著一身舊鎧甲,肩甲上有個明顯的箭孔,領著我們往裡走時,指了指院子裡堆放的糧草:“這些都是百姓們送來的,有的是自家種的麥子,有的是攢下的鹽巴,說要給義軍備著。”屋裡的桌上攤著兩幅圖:一幅是汀州周邊的地形圖,上麵用紅筆圈出了幾處據點;另一幅是張草圖,畫著城池的輪廓,旁邊標著“虔州”二字。“文大人說,等他到了,咱們要先把汀州周邊的元軍據點清了,再往虔州去。”副將指著紅圈說,“這些據點近來動靜多,常有元軍出入,得趁早拔掉,免得咱們往西邊去時,背後被偷襲。”
當晚,州衙裡的燈亮到很晚。隊員們吃完簡單的晚飯,都聚在院子裡,有的擦兵器,有的補衣裳,周虎正給幾個新加入的青年講天坑穀抗元的事,圍在他身邊的人聽得眼睛發亮。我坐在台階上,看著這一幕,白硯走過來,遞來一杯熱茶:“在想什麼?是不是在擔心接下來的事?”我接過茶杯,熱氣氤氳了視線,輕聲說:“隻是覺得,咱們得快點把據點清了,把兵器備好,彆讓大家的期待落了空。”她沒再多問,隻是坐在我身邊,陪著我看院子裡的燈火——那些燈火忽明忽暗,卻像星星一樣,把整個院子都照得暖烘烘的。
第二天一早,清剿行動就開始了。周虎帶著三十名隊員去了寧化方向,臨走前他扛著一把長刀,拍著胸脯說:“大人放心,我定把那哨所端了,保證往虔州的路暢通!”藍剛派來的佘族勇士也整裝待發,他們背著弓箭,腰間彆著短刀,首領拍著我的肩膀說:“咱們佘族人說話算話,石城的糧站交給我們,絕不讓元軍動一粒糧食!”我帶著剩下的隊員往長汀方向去,路過一片稻田時,看到幾個百姓在田埂上插稻草人,稻草人身上披著舊鎧甲,手裡舉著木槍,像是在守衛田地。一位老農見我們路過,喊道:“大人,要是遇到元軍,往這邊喊一聲,我們拿著鋤頭也能幫你們!”
清剿行動比預想中順利。寧化的元軍哨所隻有十幾個兵,周虎帶著人摸到哨所外,趁夜發起進攻,沒費多大勁就拿下了,還繳獲了幾匹戰馬;石城的糧站守兵雖多些,但佘族勇士擅長山地作戰,從後山繞過去偷襲,很快就控製了糧站,把糧食都運了回來;長汀附近的元軍大營稍費些功夫,我們先是派人摸清了營寨的布防,再趁清晨元軍換崗時突襲,營裡的元軍沒反應過來,就被我們打散了,還俘虜了十幾個漢人士兵。
那些俘虜被帶到汀州時,個個低著頭,以為會被處置。可當他們看到百姓們給義軍送糧、幫著卸糧草時,有個年輕的俘虜突然跪下來,聲音帶著哭腔:“大人,我們是被元軍強征來的,不是自願的!要是能跟著你們抗元,我們願意打仗,哪怕戰死也比幫元軍欺負同胞強!”其他俘虜也跟著點頭,眼裡滿是懇求。我讓人給他們鬆了綁,說:“隻要你們真心抗元,就都是義軍的兄弟,咱們一起守家國。”
十月下旬的一天,我站在汀州城樓,看著遠處正在操練的義軍。隊員們列著隊,喊著口號,聲音震得山間的鳥兒都飛了起來;城樓下,百姓們正幫著搬運木料,要加固城牆;白硯和王婉婉帶著幾個姑娘,在城門口給士兵們縫補衣裳,陽光灑在她們身上,像是鍍了層金邊。
“劉雲大人,文大人傳來消息,說他十一月初就能到汀州了!”斥候拿著信紙跑上來,聲音裡滿是喜悅。我接過信紙,看著上麵熟悉的字跡,心裡那塊小石頭終於鬆了些——從永豐分兵到汀州會師,從鋤奸擴軍到清剿據點,我們已經做好了準備。雖然隻有我知道,1277年元月的硬仗在等著我們,但看著眼前的景象,看著將士們的笑臉、百姓們的忙碌,我知道,隻要我們守著汀州,守著這份齊心,就一定能扛過接下來的難關。
夜風拂過,帶著汀江的水汽,吹得城樓的旗幟獵獵作響。遠處傳來百姓們的歌聲,隱約能聽到“保家國”的詞句,與義軍的操練聲交織在一起,成了汀州城裡最動人的聲響。我握緊腰間的青鋒劍,劍鞘上的平安符貼著掌心,溫熱而堅定——接下來,就是等文大人來,然後一起往虔州去,守住大宋的西南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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