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巧攻惠州
廈門港的浪濤拍打著礁石,濺起的水花在船板上凝成細珠,又被清晨的陽光蒸成白霧。我站在旗艦的船樓,望著惠州方向的海平麵,那裡的晨霧像塊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海麵上。白硯正將密信卷成細筒,竹紙在她指間發出輕微的脆響,信上的字跡刻意模仿了李姝的筆鋒——連她慣常在“攻”字末筆帶的小彎鉤,都用狼毫筆描得一絲不苟。
“五日後卯時,義軍主力攻惠州正東門,需三日急行軍方能抵達。”我默讀著信上的字,指尖劃過“正東門”三個字。這處破綻是故意留的,李姝若真是張弘範的眼線,定會察覺“急行軍三日”與廈門到惠州的水路距離不符,卻又會因“主力攻東門”的誘惑而忽略細節。白硯往信筒上纏了圈麻線,線頭係著片白鷺羽毛——那是元軍暗線約定的記號。
“讓看守李姝的人‘疏忽’片刻。”我將信筒遞給吳燕殊,她指尖在信筒上輕敲兩下,銀狐立刻從她袖中竄出,綠幽幽的眼睛在晨光裡亮得像翡翠。三日前在廈門營寨擒獲李姝時,她裙角的熒光粉還在暗處泛著淡綠,竹筒裡未送出的密信上,“惠州”“五坡嶺”等字被指甲圈了又圈,墨跡都被戳得發毛。此刻她被關在廈門城西的土牢裡,牢門外便是特戰隊員的演武場,喊殺聲、馬蹄聲、連發火槍的脆響隔著土牆傳來,足夠讓她相信義軍主力仍在廈門休整。
吳燕殊的銀狐叼著信筒潛入土牢時,李姝正對著牆縫發呆。她的粗布裙上還沾著廈門港的海鹽,發髻散亂,唯有那雙眼睛,在昏暗的牢裡亮得驚人。摸到信筒的瞬間,她的指尖劇烈地顫抖起來,指甲幾乎要掐進竹皮裡。暗哨從牆洞望進去,看見她連夜用指甲在貼身帕子上刺字,帕子是元軍製式的暗紋錦,刺出的字跡歪歪扭扭,卻把“五日後卯時”“正東門”等關鍵信息刻得極深。
次日清晨,送飯的老卒果然在飯籃底層摸出了帕子。老卒的手指關節粗大,布滿裂口,那是常年握鋤頭磨出的繭,可他接過帕子時,指尖在暗紋錦上遊走的弧度卻異常熟練。暗哨回報時說,李姝送飯時反複念叨:“張大人得信,定會派主力守東門,這惠州城,咱們贏定了。”她的聲音裡帶著種刻意壓抑的興奮,連送飯的木碗都被她攥出了指印。
三日後的黎明,惠州正東門的城樓已列滿了元軍。守將帖木兒穿著鎏金鐵甲,站在箭樓最高處,手裡摩挲著李姝傳來的帕子。城樓下列著三萬兵馬,弓弩手的箭簇在晨光裡閃著冷光,投石機的石彈堆成小山,連炊事營都在城牆根架起了二十口大鍋,鍋裡的羊肉湯咕嘟作響,膻氣混著花椒的麻香,飄出半裡地。
“南蠻就這點伎倆。”帖木兒對副將笑道,將帕子塞進甲胄裡,“等他們撞上來,讓他們嘗嘗火藥的厲害。”他身後的火藥桶堆得像座小塔,桶身上的火漆印著“大都軍器監”,引線露著紅芯,像串待燃的蛇信。副將突然指向海麵:“將軍,西邊的蘆葦蕩裡有動靜!”帖木兒卻揮揮手:“定是些打漁的,東門才是關鍵。”
此時的惠州西門外,鄒洬正趴在蘆葦叢裡,冰涼的泥水浸透了他的戰袍,卻凍不住他眼裡的火。他手裡的連發火槍已上了膛,槍管上的防鏽藥在晨露裡泛著啞光,是阿黎新調的方子——墨魚汁加了海蠣殼灰,在鹹濕的空氣裡能凝成層保護膜。身邊的三百個特戰隊員都屏住了呼吸,蘆葦葉上的露珠滴在槍身上,發出“嗒嗒”的輕響,在寂靜裡格外清晰。
“劉大人的密信說,東門守軍是咱們的三倍。”鄒洬對身邊的特戰隊長低語,指尖指向城樓上的了望塔,“那處有個弓弩手哨位,等午時炮響,你帶人端了它。”隊長點點頭,往嘴裡塞了塊乾餅,餅渣掉在泥裡,立刻引來幾隻螞蟻。遠處的東門傳來元軍的吆喝聲,夾雜著醉醺醺的笑——他們竟在城樓上喝起了壯膽酒。
午時的日頭正烈,曬得蘆葦葉卷成了筒。東門的元軍等得焦躁,有的坐在箭樓裡打盹,有的用長矛撥弄著城樓下的野草。突然,西門傳來“轟隆”巨響——鄒洬的土手雷炸開了城門的鐵鎖!鑄鐵鎖被炸裂成碎片,飛濺的鐵屑穿透了守軍的甲胄,慘叫聲像被掐住的貓,在城樓上撕心裂肺地響起。
“衝!”鄒洬第一個從蘆葦叢裡躍起,連發火槍的齊射在城頭撕開血路。特戰隊員們如潮水般湧入,鉛彈穿透鐵甲的脆響混著元軍的慘叫,在街巷裡回蕩。一個元軍百夫長舉著彎刀反撲,被黃麗的破甲箭射穿咽喉,箭矢帶著紅綢從他頸後穿出,紅綢在風裡展開,像麵小小的戰旗。
帖木兒在東門聽到動靜,怒罵著翻身上馬,鐵甲在陽光下閃著刺目的光。他揮刀便往西門衝,馬蹄踏過青石板的聲響驚飛了簷下的鴿子,剛轉過街角就撞見雷芸。她的客家刀帶著風聲劈來,刀背的鐮刀套精準地勾住他的甲胄,硬生生將他拽下戰馬。“漢奸!你的死期到了!”雷芸的刀劈向他脖頸時,帖木兒突然從靴筒裡抽出短刀,寒光閃過,劃傷了她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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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傷我姐姐!”黃麗的破甲箭破空而來,箭簇帶著破空的銳響,正中帖木兒的手腕。短刀“哐當”落地的瞬間,雷芸的刀已刺穿他的胸膛。元軍見主將戰死,頓時亂了陣腳,有的棄械跪在街邊,有的往北門逃,卻被王婉婉的伏兵截住。連發火槍的齊射在巷口織成火網,鉛彈打在石牆上迸出火星,沒人能衝出半步。
巷戰持續到末時才歇。鄒洬站在惠州府衙的糧倉前,望著堆積如山的糧草笑——糙米裝在麻袋裡,袋口露出的米粒飽滿,鹽巴堆成小山,甚至還有二十桶蜜餞,是元軍準備運給張弘範的。“夠咱們全軍吃三個月。”他拍著糧袋,麻袋上的“大都”印記被他用刀劃得粉碎。
百姓們提著米酒和米糕湧來,一個客家阿婆摸著雷芸胳膊上的傷哭:“這些韃子,占了咱們的地,搶了咱們的糧,早該殺了!”她身後的後生們舉著鋤頭、扁擔,齊聲喊:“願隨將軍們殺元軍,複大宋!”喊聲震得糧倉的木梁都在顫,驚起了梁上的麻雀,黑壓壓地往天上飛。
我在廈門收到捷報時,白硯正將李姝的帕子扔進火盆。火苗舔舐著刺字,將“東門”二字燒成卷曲的灰燼,暗紋錦在火裡收縮,露出底下藏著的細鋼絲——那是元軍用來傳遞密信的特製錦帕。吳燕殊的銀狐叼著片白鷺羽毛進來,羽毛上沾著點血——是看守老卒的血,他在傳遞帕子後試圖逃跑,被暗哨一箭射穿了咽喉。
“惠州的糧倉,夠咱們支撐到兵發臨安了。”白硯往我的茶盞裡添了熱水,茶湯裡浮起的茶葉打著旋,像惠州城裡那些還沒來得及逃走的元軍。我望著窗外的廈門港,鄭龍的水軍正在操練,戰船的帆影在海麵上鋪開,像一群展翅的白鷺。
遠處的鍛造坊傳來錘聲,李鐵匠正領著工匠們趕製連發火槍,槍管上的防鏽藥在陽光下泛著暗綠。我知道,惠州的勝利隻是開始,五坡嶺的晨霧裡,還有場更大的仗在等著我們。但此刻握著溫熱的茶盞,聽著營寨裡漸起的鼾聲,突然覺得這廈門的海風,都帶著股甜絲絲的味道——那是百姓們塞給士兵的柑橘香,是從惠州傳來的、屬於勝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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