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像層薄紗裹在鐘樓的玻璃窗上，瑤瑤趴在窗沿哈氣，用小手指畫了隻歪歪扭扭的太陽。冰花融化的水痕順著玻璃往下淌，把太陽的笑臉暈成了哭臉，逗得她咯咯直笑。
“彆玩了，藥簍拿來。”沈硯蹲在稻草堆邊，麵前攤著張破草席，上麵曬滿了凝神草。深綠色的草葉沾著晨露，在晨光下閃著光，像撒了把碎鑽。自從昨天從鐵渣聚落回來，瑤瑤的寒毒紋就淡得幾乎看不見，今天早上居然能自己下床走路了，小短腿蹦躂得比兔子還歡。
“來啦！”瑤瑤抱著個竹編小藥簍跑過來，簍子把手纏著圈紅布條，是沈硯用裝甲車座椅上的碎布縫的。這藥簍是老卡師年輕時編的，邊角都磨出了毛邊，瑤瑤卻寶貝得不行，睡覺都要放在枕頭邊。
“把草葉攤開，彆疊在一起。”沈硯教瑤瑤把凝神草擺成薄薄一層，“植物乾燥要‘增大表麵積’，就像曬被子要攤平才曬得快。物理課說‘表麵積越大，蒸發速度越快’，記得不？”
瑤瑤似懂非懂地點頭，小手抓起把凝神草往草席上撒，結果一半撒到了地上。沈硯剛想撿，瑤瑤突然按住他的手：“哥，彆動！用‘靜電吸附’！”
她從口袋裡掏出根塑料梳子，在自己亂糟糟的頭發上蹭了蹭，然後往地上的草葉一吸——果然，碎草葉像被磁石吸引的鐵屑，紛紛粘在了梳子上！
“老卡師的《靈能材料學》上說的！”瑤瑤得意地晃著梳子，小臉蛋紅撲撲的，“塑料摩擦頭發會帶電，能吸輕小物體！比用手撿快多啦！”
沈硯看著妹妹沾著草葉的梳子，突然想起初中物理課的“摩擦起電”實驗。當時老師用玻璃棒吸紙屑，全班都覺得神奇，沒想到瑤瑤居然活學活用了。他剛想誇她，就聽見身後傳來“咳咳”的咳嗽聲——老卡師抱著戒尺站在銅爐邊，眉頭皺得像個打結的繩頭。
“曬個草都磨磨蹭蹭，”老卡師把戒尺往石桌上一敲，“南廢墟的精密刻刀等著你們送茶呢？”
沈硯趕緊加快速度。昨天從胖虎那裡換來的地圖還攤在石桌上，紅圈標記的卡具廠位置被磷粉罐頭的光照得發亮。據說那座工坊裡有能刻0.01毫米靈紋的“金剛鑽刀”，修複青銅卡匣碎片正好用得上。
“哥，你的耳朵還疼嗎？”瑤瑤突然湊過來，小手輕輕摸了摸他左耳的痂皮。沈硯的血洞已經結痂，黑褐色的痂皮像塊小小的鱗片，老卡師說這是“血紅蛋白氧化”的結果，就像蘋果切開後會變黑。
“早不疼了。”沈硯把瑤瑤的小辮子彆到耳後，突然發現她的藥簍縫裡露出半截銀線——不是凝神草汁液的銀白色，而是帶著點淡青色，像初春解凍的溪流。
“瑤瑤，你藥簍裡藏了什麼？”
瑤瑤的小臉“唰”地紅了，像熟透的蘋果，小手趕緊捂住藥簍口：“沒、沒什麼！是給哥的驚喜！”
沈硯挑眉。這小丫頭最近總背著他偷偷摸摸地畫東西，上次還看見她用銀線在廢卡基上塗塗畫畫，問她就說是“秘密任務”。
“先曬完草再說驚喜。”沈硯故意板起臉，心裡卻有點好奇。
兩人把凝神草攤滿了三張草席，瑤瑤還學著老卡師的樣子，在草席四角壓上石頭——“防止被風吹跑！”她奶聲奶氣地解釋，小模樣嚴肅得像在進行什麼重要儀式。沈硯趁機把耳朵湊到藥簍邊聽了聽，裡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有隻小蟲子在爬。
“哥，用‘太陽能加速乾燥法’！”瑤瑤突然從稻草堆裡拖出塊破玻璃——這是鐘樓的窗玻璃，上次被影鴉撞碎的，邊緣還帶著裂紋。她把玻璃斜架在草席上方，調整角度對著太陽，“老卡師說玻璃能聚光發熱，就像放大鏡點火！”
沈硯眼睛一亮。這原理跟溫室大棚一樣，利用玻璃的“溫室效應”——陽光透過玻璃加熱空氣，熱量被玻璃擋住散不出去，溫度就能升高幾度。他趕緊幫瑤瑤調整玻璃角度，用石子固定住：“傾角30度最好，陽光直射時能量利用率最高！”
果然，沒過多久，玻璃下方的凝神草就開始冒水汽，摸上去比彆處的燙手。瑤瑤蹲在旁邊，小臉蛋貼在玻璃上，像隻觀察螞蟻搬家的小貓，鼻尖被熱氣熏得通紅。
“哥，草葉卷起來了！”瑤瑤突然指著草席，興奮地跳起來。深綠色的凝神草邊緣開始卷曲、發黃，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像曬乾的茶葉。
“這叫‘水分蒸發導致細胞脫水’。”沈硯拿起片卷邊的草葉，輕輕一折——“哢嚓”一聲脆響，草葉斷成兩截，“斷口乾脆，說明含水量低於15，可以收了！”
瑤瑤學著他的樣子折草葉，結果用力過猛，草葉沒折斷，反倒彈了她一臉草沫子。沈硯笑得前仰後合，瑤瑤氣鼓鼓地把草葉塞進他嘴裡：“哥是大壞蛋！”
就在這時，藥簍突然“啪嗒”一聲掉在地上，裡麵的東西撒了出來——除了曬乾的艾草、薄荷和幾塊亮晶晶的石英石，還有一疊用廢卡基剪成的小卡片，每張卡片上都畫著歪歪扭扭的太陽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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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線畫的太陽光芒長短不一，有的光芒還畫成了波浪線，像被風吹歪的麵條，太陽中心的圓圈更是歪得像個土豆。但每個太陽紋的中心，都用瑤瑤的小指按了個淺淺的指印，銀線邊緣還沾著點點血跡——是她不小心被鐵皮卡基劃傷手指留下的。
沈硯的心突然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軟。他想起製作愈靈卡時，瑤瑤總趴在旁邊看他畫太陽紋，小嘴巴裡念念有詞：“太陽紋能趕走寒毒，瑤瑤也要畫！”當時他隻當是小孩子的模仿，沒想到她居然偷偷練了這麼久。
“這是……給哥的愈靈卡？”沈硯拿起一張小卡片，銀線畫的太陽紋在晨光下閃著微弱的光，像顆倔強的星星。
瑤瑤的小臉更紅了，腳趾頭都快摳進地裡：“畫得不好……太陽總是歪的……但瑤瑤想幫哥，以後哥受傷了，瑤瑤的太陽紋也能保護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細不可聞，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掉在卡片上，把銀線暈開了小小的水花。
沈硯突然想起瑤瑤手背的寒毒紋。每次發作時她疼得直冒冷汗，卻從來沒哭過；現在隻是因為畫不好太陽紋，卻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他趕緊把妹妹摟進懷裡，用袖子擦她的眼淚：“畫得很好！比哥第一次畫的好看多了！”
“真的嗎？”瑤瑤抽抽噎噎地問，小腦袋埋在他懷裡，像隻受委屈的小兔子。
“真的！”沈硯舉起卡片對著陽光，銀線畫的歪太陽在牆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像個跳舞的小精靈，“你看，這太陽會跳舞呢！哥的太陽紋就不會！”
瑤瑤這才破涕為笑，小手搶過卡片，小心翼翼地吹掉上麵的眼淚：“等瑤瑤畫好了，就給哥做張最大的愈靈卡，比鐘樓還大！”
老卡師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他們身後，戒尺上沾著點銅爐灰，卻沒像平時那樣敲桌子。他看著瑤瑤手裡的歪太陽卡，突然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扔在石桌上：“給她。‘凝銀膏’，畫靈紋時銀線不容易暈開。”
沈硯拿起瓷瓶，裡麵的膏體像融化的銀子，閃著柔和的光。他突然想起老卡師說過“天然靈紋”，瑤瑤的太陽紋雖然歪歪扭扭，但指印裡似乎蘊含著微弱的靈能波動——就像初生的嫩芽，雖然弱小，卻充滿了生命力。
“哥，我們把太陽卡放進藥簍吧！”瑤瑤小心翼翼地把卡片疊好，放進藥簍最底層，上麵鋪上曬乾的薄荷，“薄荷能驅蟲，還香香的！”
沈硯幫她蓋好藥簍蓋子，突然發現瑤瑤的小手背上，寒毒紋消失的地方，居然留下了淡淡的太陽印記——不是愈靈卡的藍光，而是像皮膚本身透出的淡金色，像她畫的歪太陽，溫柔又倔強。
“瑤瑤，你的手……”
瑤瑤低頭看了看手背，突然咯咯笑起來：“是太陽紋在保護瑤瑤呀！”
沈硯的心猛地一顫。他想起老卡師拓本上的話：“靈紋之道，以心為筆，以情為墨。”瑤瑤的太陽紋雖然歪歪扭扭，卻凝聚著她對哥哥最純粹的守護之心——或許，這才是靈紋最本真的力量。
“哥，下午我們去采薄荷好不好？”瑤瑤抱著藥簍，小短腿在地上晃悠，“藥簍裡的薄荷快用完了，要給太陽卡換新鮮的！”
“好。”沈硯點點頭，看著妹妹懷裡的藥簍，突然覺得南廢墟的精密刻刀似乎沒那麼重要了。瑤瑤的歪太陽卡躺在藥簍裡，像顆藏在草叢裡的星星，雖然微弱，卻照亮了整個鐘樓的晨光。
老卡師突然用戒尺敲了敲石桌上的地圖，紅圈標記的卡具廠在晨霜中若隱若現：“還去不去南廢墟了？再磨蹭太陽都下山了。”
沈硯拿起地圖，又看了看瑤瑤抱著藥簍蹦蹦跳跳的背影，突然笑了：“去！怎麼不去！不過得先給瑤瑤的藥簍裝個‘防盜鎖’——誰要是敢偷她的太陽卡，我就讓他嘗嘗‘聲波乾擾卡’的厲害！”
瑤瑤聽到“聲波乾擾卡”，突然從草席後麵探出頭，小眼睛亮晶晶的：“哥，那是什麼卡？能讓影鴉跳舞嗎？”
沈硯：“……大概能讓它們暈頭轉向，像喝了老卡師的百果釀。”
老卡師的戒尺“咚”地敲在沈硯的後腦勺上，聲音在晨霜中格外清脆：“少油嘴滑舌！再不去準備工具，今天就彆想出門！”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瑤瑤的藥簍放在草席邊，裡麵的歪太陽卡在薄荷香裡安靜地躺著，等待著下一次被捧出來的時刻——或許在某個需要守護的瞬間，這歪歪扭扭的太陽，真的能綻放出意想不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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