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武學院的課程安排並非一味枯坐，而是文武交替，張弛有度。翌日，便是一堂設在學院後山靈植園的《靈植辨識與特性初探》。
授課的是一位頭發花白、麵容紅潤的老教習，姓蘇，據說在投靠仙武城前，便是江南一帶小有名氣的草藥郎中。
他帶著一群小豆丁穿行在劃分整齊、靈氣盎然的田壟間，指著各種形態各異的植物娓娓道來。
“此乃‘月光苔’，喜陰濕，夜間會散發微光，其汁液有寧神之效……”
“這是‘鐵線蕨’，莖稈堅韌如鐵，是製作低階符紙的上好材料……”
“那邊是‘赤焰椒’，彆看它紅豔豔的，一顆便能讓人口舌如火灼三日，乃是煉製某些火屬性丹藥的輔料，切忌用手直接觸碰……”
小弟子們聽得津津有味，郭靖更是瞪大了眼睛，努力將每一種靈植的樣子和名字記在心裡，嘴裡還無聲地默念著。楊過則一邊聽，一邊觀察著靈植周圍的土壤、光照和靈氣流動，似乎在思考它們生長的規律。
輪到介紹一叢葉片呈鋸齒狀、開著不起眼小白花的植株時，蘇教習頓了頓，似乎想考較一下這群小家夥：“有誰認得此物？若能說出其一二特性，本次課業考評可加一分。”
孩子們麵麵相覷，大多搖頭。郭靖努力回想，隻覺得這草有些眼熟，卻怎麼也叫不出名字。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又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這不是‘蛇涎草’嘛，通常長在蛇蟲出沒的陰濕石縫裡，本身沒毒，但蛇類喜歡在其根部留下分泌物，所以常常被誤認為有毒。其實搗碎了外敷，對治療普通的毒蟲叮咬還挺有效的。”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黃蓉正蹲在田壟邊，用小樹枝撥弄著另一株靈植的葉子，頭也不抬地說道。她語氣輕鬆，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蘇教習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撫須笑道：“不錯，正是蛇涎草。小姑娘見識不凡，可是家中有人行醫？”
黃蓉這才站起身，拍了拍小手，略帶得意地揚起小臉：“我娘親懂一些，我爹爹的書房裡也有很多講花花草草的古書，我無聊的時候就翻翻看。”
她這話說得輕巧，卻讓周圍的小弟子們，包括郭靖和楊過，都投來了驚訝的目光。那些古籍晦澀難懂，他們這個年紀，連字都認不全，黃蓉居然能看得進去？還記住了？
郭靖看向黃蓉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實實在在的佩服，憨憨地道：“黃姑娘，你真厲害。”
楊過則是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心想：“這桃花島來的小丫頭，肚子裡倒真有點東西，不是光會耍嘴皮子。”
黃蓉被郭靖那毫不掩飾的佩服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卻哼了一聲：“這有什麼，基本常識而已。”但微微上揚的嘴角還是泄露了她的小小開心。
然而，這份因博聞強記帶來的優勢，在接下來的《基礎煉體訣》實踐課上，就蕩然無存了。
修煉場地上，數十名蒙學部弟子排成整齊的隊列，隨著教習的口令，演練著《基礎煉體訣》的入門動作。
這套功法旨在活動筋骨，引導初生內力循最簡單的路線運行，強健體魄，是所有學子打下武道根基的第一步。
動作看似簡單，無非是些伸展、扭轉、馬步之類的姿勢，但對身體的協調性、力量的把控以及意念的專注要求極高。
郭靖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每一個動作都一絲不苟，馬步沉穩如山，出拳踢腿力道均勻，呼吸綿長深沉，周身氣血隨著動作隱隱轟鳴，那土黃色的微光雖淡，卻穩定而持續。教習看在眼裡，也忍不住微微頷首。
反觀黃蓉，則是另一番光景。她隻覺得這些動作又傻又呆板，毫無美感可言。練習馬步時，她站不了片刻就覺得腿酸，小身子扭來扭去；出拳時，隻求姿勢擺得好看，卻全然不顧發力要點，軟綿綿的毫無力道；需要靜心配合呼吸時，她的心思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一套動作練下來，郭靖氣息悠長，額頭微見汗跡。而黃蓉卻是氣喘籲籲，香汗淋漓，小臉紅撲撲的，更多的是累的，而非修煉所得。
“黃蓉，馬步要沉腰坐胯，重心放低！意守丹田，感受氣血流動！”教習不得不再次出言提醒她。
黃蓉嘟著嘴，勉強調整了一下姿勢，隻覺得渾身彆扭，心裡委屈極了。在桃花島，爹爹雖然也教她武功，但多是些輕靈飄逸的招式，何曾讓她受過這種“笨功夫”的罪？
她偷眼瞧了瞧旁邊如同磐石般的郭靖，再看看自己這歪歪扭扭的樣子，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冒了上來。她咬緊牙關，努力模仿著郭靖的動作，試圖讓自己也“沉”下去。
然而，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越是刻意模仿，動作越是僵硬，一個重心不穩，“哎呀”一聲，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周圍的弟子們發出一陣低低的哄笑。
黃蓉坐在地上，又羞又惱，眼圈瞬間就紅了，強忍著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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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靖見狀，連忙停下練習，跑過來伸手想拉她，關切地問：“黃姑娘，你沒事吧？”
楊過也走了過來，卻沒有伸手，隻是抱著胳膊，笑嘻嘻地說：“喲，我們博古通今的黃大小姐，怎麼被這最簡單的‘笨功夫’給難倒了？”
黃蓉本來就被摔得委屈，又被楊過這麼一激，頓時火冒三丈，自己手腳並用地爬起來，衝著楊過嚷道：“要你管！這破功夫一點意思都沒有！我才不稀罕練呢！”說完，扭頭就跑出了修煉場地。
郭靖看著黃蓉跑遠的背影，又看看一臉無所謂的楊過，撓了撓頭，一臉茫然，不明白為什麼黃姑娘突然就生氣了。
楊過看著黃蓉消失的方向，收起玩笑的神色，摸了摸下巴，自語道：“性子還挺烈……不過，倒是塊沒打磨的璞玉。”
夕陽西下，將仙武學院的屋簷染上一層金輝。黃蓉獨自一人坐在宿舍區的秋千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蕩著，小臉上滿是鬱悶。學識上的小勝帶來的喜悅，早已被煉體課上的挫敗感衝得煙消雲散。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這個仙武城，這個學院，並非如她想象中那般隻有新奇好玩。
這裡有她必須遵守的規矩，有她不曾接觸的、看似“笨拙”卻至關重要的基礎，更有像郭靖那樣憑著韌勁一步步前行的人，也有像楊過那樣眼光毒辣、言語刁鑽的家夥。
成長的道路，似乎並不總是鮮花與掌聲。
這塊來自桃花島的璞玉，在仙武城的雕琢下，才剛剛開始感受到那刻刀落在身上的滋味。
而未來她會綻放出怎樣的光華，無人知曉，但這份最初的挫敗與不甘，或許正是蛻變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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