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殿一晤,黃藥師懷揣那卷《靈犀和合篇》,與馮衡回到仙武城為他們安排的清幽客院時,心境已與來時截然不同。那卷非帛非紙、流淌著陰陽二氣的卷軸,仿佛帶著溫度,熨帖著他多年來因愛妻沉屙而緊繃的心弦。
客院靜室,窗外便是幾叢翠竹,疏影橫斜,在升級後的星辰聚靈陣滋養下,綠意盎然,生機勃勃。室內,隻餘下夫妻二人。
黃藥師小心翼翼地展開那卷《靈犀和合篇》。卷軸之上,並無繁瑣文字,唯有那幅由精純陰陽二氣勾勒出的太極虛影在緩緩旋轉,道韻天成。當他的神識觸及那太極虛影的刹那,一股龐大而玄奧的意念便如同清泉般,自然而然地流入他的識海。
並非強行灌輸,而是一種引導與啟迪。其中包含了氣機如何交感,心神如何相連,陰陽二氣如何在兩人體內形成完美循環,又如何引動外界靈機互補互濟的諸般精微法門。其原理之深邃,構思之精妙,運行路徑之匪夷所思,讓黃藥師這等學究天人之輩,也初時感到晦澀難明,細細品味之下,卻又覺得字字珠璣,直指大道本源,遠超他過往對“雙修”一詞的淺薄認知。
他閉上雙目,沉浸在那玄奧的意境中許久,方才緩緩睜開,眼中震撼與明悟交織。他看向身旁安靜等待、眼中含著期盼與一絲羞澀的馮衡,深吸一口氣,將其中需要二人配合的關竅,以儘可能通俗的方式,細細說與妻子聽。
馮衡雖不精武功,但聰慧過人,更兼與黃藥師夫妻情深,心意本就隱隱相通。她認真聽著,不時點頭,白皙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此法門雖涉及靈肉交融,卻毫無淫邪之意,唯有莊嚴與共修之美。
“衡兒,此法玄奧,我們需循序漸進,萬不可操之過急。”黃藥師握住妻子的手,聲音是罕見的溫和與鄭重。
馮衡迎上丈夫的目光,溫柔而堅定地點了點頭:“藥師,我信你,也信周先生。”
是夜,月華如水,星輝漫灑。
靜室之內,黃藥師與馮衡依照法門所述,相對盤膝而坐,四掌相抵。起初,兩人皆有些許生澀與緊張。黃藥師需極力收斂自身功法中那過於靈動機變的特性,將真氣化為最為溫和的生機;馮衡則需努力放空心神,引導那微弱的內息去呼應丈夫。
過程並非一帆風順。氣機初接時,難免有細微的排斥與滯澀。黃藥師性子孤高,慣於獨來獨往,此刻要將自身毫無保留地與妻子氣息交融,心神相連,於他而言是一種全新的、甚至有些不適的體驗。馮衡則因本源虧虛,內息微弱,引導起來頗為吃力。
然而,那份共同麵對、彼此扶持的心意,以及《靈犀和合篇》本身那中正平和、善於引導調和的特質,漸漸發揮了作用。
不知過了多久,當黃藥師徹底沉下心,不再刻意“引導”,而是將心神與妻子那柔和卻堅韌的意念真正貼合時,奇妙的變化發生了。
他隻覺得自身那偏向陽動、屬木屬風的真氣,仿佛找到了一處寧靜的港灣,不再是無根飄萍,而是與一股陰柔、滋養的氣息自然而然地交彙、旋轉起來。兩人掌心之間,仿佛形成了一個微小的、無形的陰陽氣旋。
與此同時,馮衡感覺一股溫煦如春陽的暖流,自丈夫掌心綿綿不絕地渡入自己體內。這股暖流並非霸道地衝擊,而是如同細雨潤物,無聲無息地滋養著她那乾涸多年的經脈與心神本源。往日那如影隨形的神思倦怠之感,在這暖流的浸潤下,竟如同冰雪遇陽,開始悄然消融。一種久違的、精力緩緩複蘇的舒適感,蔓延至四肢百骸。
更讓她驚喜的是,她似乎能隱約感受到丈夫此刻心中那份小心翼翼的愛護,以及運轉功法時那份專注與寧靜。那並非具體的念頭,而是一種純粹的情緒與狀態的共鳴。
黃藥師亦感受到了妻子的變化。他能“聽”到妻子體內那微弱生機如同被春風喚醒的種子,正努力破土而出;能“看”到她蒼白的麵容漸漸泛起健康的紅潤。一種前所未有的、水乳交融般的親密與滿足感,充斥在他的心間。他自身那因功法特性而帶來的些許心神耗散之感,竟也在這種交融中,被悄然撫平,真氣運轉反而變得更加圓融凝練。
窗外星輝似乎受到牽引,絲絲縷縷地透過窗欞,融入那無形的陰陽氣旋之中,為這初成的循環更添一份靈韻。
不知過了多久,當晚課暫歇,兩人緩緩收回手掌,睜開雙眼。
四目相對,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抑製的驚喜與激動。
馮衡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腳,隻覺周身暖洋洋的,往日那種仿佛背負著無形重擔的疲憊感減輕了大半,頭腦也前所未有地清明。她甚至覺得,連呼吸都變得格外順暢有力。
“藥師……我,我感覺好多了!”她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是喜悅的顫抖。
黃藥師仔細端詳著妻子,見她臉色紅潤,眼眸明亮,氣息也變得悠長平穩了許多,哪裡還有半分病弱之態?他心中那塊壓了多年的大石,終於轟然落地,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與感激湧上心頭。他伸手,將妻子輕輕擁入懷中,動作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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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衡兒,太好了……”他低聲喃喃,一向清冷的聲音竟有些沙啞。
馮衡依偎在丈夫懷中,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和那份失而複得的輕鬆,眼中泛起幸福的淚光。她知道,困擾她多年的沉屙,終於看到了徹底痊愈的曙光。而這一切,都源於那位周先生,源於這門神奇的《靈犀和合篇》。
接下來的日子裡,黃藥師與馮衡幾乎足不出戶,每日便在客院靜室中潛心修習這《靈犀和合篇》。隨著修煉次數的增加,兩人配合愈發默契,那陰陽氣旋也越發穩定壯大。
馮衡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不僅神思倦怠之症基本消失,連帶著氣血也充盈起來,原本有些瘦弱的身形漸漸豐潤,容顏煥發,竟似比當年未受傷時更添幾分瑩潤光彩。她偶爾嘗試運轉一些粗淺的桃花島內功,發現也比以往順暢了數倍不止。
黃藥師的收獲同樣巨大。他那靈動變幻的功法,在這陰陽共濟的調和下,少了幾分浮躁,多了幾分沉凝厚重,真氣愈發精純,對天地靈機的感應也敏銳了許多。他甚至感覺,那困住他許久的、通往更高境界的壁壘,似乎也鬆動了一絲。
這一日修煉完畢,馮衡對著水鏡梳理雲鬢,看著鏡中氣色紅潤、眼波流轉的自己,忍不住對黃藥師笑道:“藥師,你看我,是不是比前些日子好看些了?”
黃藥師站在她身後,看著鏡中愛妻重現光彩的容顏,眼中滿是溫柔與滿足,輕輕握住她的手:“我的衡兒,何時不好看過?隻是如今,更添生機。”他頓了頓,語氣帶著無比的慶幸與堅定,“周先生此恩,重於再造。這仙武城,我們怕是……要多多叨擾些時日了。”
馮衡回握住他的手,嫣然一笑:“隻要能與你一同修行,在哪裡都是好的。”
清幽客院,竹影搖曳,靈氣氤氳。一對曆經磨難的中年道侶,因一門無上正法,不僅驅散了沉屙陰霾,更尋到了感情與道途上的新生。那卷《靈犀和合篇》,如同一條無形的紐帶,將他們的命運與這座奇跡之城,更加緊密地聯係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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