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慈在慈幼院安頓下來,日子仿佛駛入了一條平靜而溫暖的河流。
每日清晨,隨著鐘聲起床,與院中其他孩子一同用過早膳,便去往院內的蒙學堂,學習識字、算術,以及仙武城推崇的《基礎德行篇》。
下午則有些簡單的勞作,或是跟著教習辨認草藥,或是學習紡線、刺繡等女紅基礎。
她依舊沉默寡言,但那雙大眼睛裡的驚惶,在日常的安寧與規律中,漸漸被一種小心翼翼的觀察與學習取代。
她學得極其認真,無論是識字還是勞作,都一絲不苟,仿佛要將錯失的一切都拚命補回來。
慈幼院的管事和教習們都很喜歡這個文靜懂事、卻又帶著一股韌勁兒的小姑娘。
黃蓉和郭靖果然信守承諾,幾乎每日放學後,都會繞道來慈幼院看她。
黃蓉總會帶來些新奇的小玩意兒或是馮衡做的精致點心,嘰嘰喳喳地說著學院的趣聞;郭靖則多是安靜地陪著,有時會笨拙地安慰她想家的話“師尊說,這裡也是家”,或是將他覺得好吃的學院膳堂肉饃偷偷藏一個帶給她。
這份來自同齡人的、純粹而不摻雜質的友誼,如同涓涓細流,滋潤著穆念慈乾涸的心田。她開始會對著黃蓉露出淺淺的、轉瞬即逝的笑容,也會在郭靖看著她時,不再立刻低下頭去。
這一日,恰逢仙武城每旬一次的“開放日”。城內一些重要區域,如部分學院場館、天工院外圍展示區等,會對所有城民開放參觀,旨在增進了解,凝聚人心。慈幼院的孩子們也在管事的帶領下,排著整齊的隊伍,前往參觀。
隊伍行至天工院外圍的“靈樞展示廊”時,正遇上同樣前來參觀的楊鐵心與包惜弱夫婦。
楊鐵心如今身為巡城司主管,事務繁忙,但每月總會抽出時間陪伴妻子。包惜弱性子溫婉,不喜喧鬨,平日多在城內打理花圃,或是與林朝英探討些女紅、音律,今日是被丈夫硬拉出來散心。
兩人站在一架由天工院最新研發、用於輔助農耕的“靈能翻車”模型前,楊鐵心正低聲向妻子解釋其運作原理。包惜弱聽得似懂非懂,目光卻柔和地落在丈夫專注的側臉上。
就在這時,慈幼院的隊伍從旁經過。孩子們都被那精巧的靈樞模型吸引,發出陣陣驚歎,隊伍不免有些騷動。
穆念慈跟在隊伍末尾,正仰頭看著那高大的模型,一個沒留神,被前麵興奮後退的孩子撞了一下,小小的身子一個趔趄,向後倒去。
“小心!”
一隻溫暖而有力的大手及時扶住了她瘦弱的肩膀。穆念慈驚魂未定地抬頭,便對上了一雙關切而沉穩的眼睛。
扶住她的,正是楊鐵心。
他身材高大,麵容剛毅,因常年習武和掌管巡城司,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但此刻看著眼前這嚇得臉色發白、像隻受驚小兔子般的女孩,眼神卻不自覺地放得極其柔和。
“沒事吧?小姑娘。”楊鐵心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穆念慈齊平,聲音也放輕了許多。
穆念慈看著眼前這位陌生的叔叔,他身上的氣息和巡城司的那些叔叔很像,讓她感到安心。她小臉微紅,搖了搖頭,細聲說:“謝……謝謝叔叔。”
包惜弱也走了過來,她看著穆念慈那清秀卻難掩怯生生的小臉,身上穿著慈幼院的統一服飾,心中頓時了然。
她本就是極富同情心的女子,當年對落難的楊鐵心尚能伸出援手,此刻見這孤女如此模樣,心中更是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憐愛。
“是慈幼院的孩子嗎?”包惜弱柔聲問道,也蹲了下來,輕輕理了理穆念慈因剛才慌亂而有些散亂的鬢發,“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她的動作溫柔,聲音如同春風拂過琴弦,帶著一種天然的母性光輝。穆念慈看著她溫柔美麗的容顏,感受著她指尖的暖意,心中那層自我保護的硬殼,仿佛被悄然融化了一絲。
“我……我叫穆念慈……六歲了。”她小聲回答,不再像最初那樣恐懼。
“念慈……真是個好名字。”包惜弱微微一笑,拉著她的小手,隻覺得這孩子的手冰涼而纖細,更是心疼,“走路要當心些,跟在隊伍裡,彆再摔著了。”
穆念慈乖巧地點點頭。
這時,慈幼院的管事也趕了過來,見是楊鐵心夫婦,連忙行禮問候。
楊鐵心站起身,對管事點了點頭,目光卻又不自覺地落回穆念慈身上。他看著這孩子那雙清澈卻帶著一絲早熟憂鬱的眼睛,不知怎的,心中某處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動。他自己與妻子也曾曆經磨難,對於孤苦無依的孩子,總有一份格外的感觸。
包惜弱更是如此。她與楊鐵心恩愛甚篤,唯一的遺憾便是膝下隻有楊過一個孩子,且楊過年歲漸長,性子越發靈動機變,雖也孝順,卻少了些幼童的依賴與嬌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