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坡下臨時指揮部門口掛著塊破軍毯。
周守義拽著紀平安剛衝到土坡前,兩道黑影突然從牆後躥出來,步槍的刺刀幾乎頂到他們胸口。
“站住!”
衛兵的吼聲裡帶著槍栓拉動的脆響。
“是我!周守義!”周守義猛地按住紀平安的肩膀往後躲,軍靴在凍土上碾出半寸深的坑,“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
右邊的衛兵仔細看了下,才看清黑黢黢地臉是周守義。
“周團長?您怎麼會在這兒?”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掩不住的驚惶,“難道……難道祠山崗那邊失守了?!”
旁邊的衛兵臉色瞬間煞白,手裡的步槍都晃了晃。
周守義啐了口帶血的唾沫,一把推開衛兵往窯洞走:“放你的屁!老子是帶彈藥來的!”
兩名衛兵麵麵相覷,忽然眼底染上了欣喜。
彈藥?
他們有彈藥了?!
周守義拽著紀平安掀開臨時指揮部門前的軍毯,還能聽見身後衛兵壓低的議論聲,心中也一片激動。
指揮部裡沒點燈,就靠縫隙裡透進的光照著牆上的地圖,幾個參謀正用紅鉛筆在界牌位置畫圈,鉛筆尖在圖上戳出個破洞。
“馮師長!我們有彈藥補給了!”
指揮部裡鉛筆劃過地圖的沙沙聲戛然而止。
參謀們捏著紅藍鉛筆的手都頓在半空,連洞外傳來的槍炮聲都仿佛被這聲喊劈成了兩半。
馮天奎正彎腰對著地圖上的界牌位置推演,聞言猛地直起身看向門口的周守義,眉頭瞬間擰成個疙瘩。
“你怎麼到這邊來了?!”話音剛落,他突然提高聲調,喉結劇烈滾動,“可是祠山崗淪陷了?!”
窯洞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幾個參謀下意識地看向門口,有人手裡的鉛筆沒攥穩,在地圖上洇出個黑團。
祠山崗和界牌都是桐川的東大門,周守義的團駐守在祠山崗,他此刻出現在東邊的界牌指揮部,這本身就是最不祥的信號。
“不是不是!”周守義慌忙擺手,“師長您彆急,祠山崗還在咱手裡!”
“就是剛才打得險,鬼子的衝鋒一波接一波,弟兄們幾乎頂不住了。”
他側身讓出身後的紀平安,將他拉到前麵,語氣充滿了興奮。
“多虧了紀公子!他給咱送來了彈藥,子彈、手榴彈、迫擊炮彈,弟兄們才有勁把鬼子打退!”
最靠近地圖的李參謀猛地轉過身,“周團長……你說的是真的?”
他負責管理師部的彈藥庫,前天清點時,重機槍子彈隻剩兩箱,手榴彈更是要按人頭分,此刻聽到“子彈、手榴彈、迫擊炮彈”一連串名詞,眼睛瞪得像銅鈴。
其他人也都震驚地盯著周守義,等他回話。
周守義得意地昂起頭:“那還能有假!”
馮天奎的目光落在紀平安身上,又倏地轉回周守義身上。
他才注意到那棉服是簇新的灰藍色,領口的盤扣都沒磨掉漆,袖口連點泥漿都沒沾,與他自己那件打滿補丁、沾滿血汙的舊棉衣形成刺目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