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差彆轟炸!這群畜生!連老百姓都炸!”吳明遠低罵一聲,拽著紀平安往更深的地方躲避。
張老爹和他兒子正把瞎眼的老伴兒往桌底下塞,兩個人則躲在一旁護著人。
可這也不過就是個心理安慰,如果炸彈落在他們這邊,躲在哪裡都一樣是個死。
又一波轟炸機飛過來。
密集的炸彈落向界牌和祠山崗陣地,根本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偶爾有飛機特意飛過來隨機丟炸彈,被炸的地方全都變成一片廢墟和火海。
“走!現在就得走!”
吳明遠扯著紀平安的胳膊往外跑。
李繼業他們則去架著張老爹和他老伴的胳膊,將人往外拖。
“再不走就真來不及了!快走!”
這次張老爹沒再強,任由李繼業他們架著他們往南門跑。
飛機還在頭頂盤旋,炸彈不停的往下落。
紀平安回頭望了一眼桐川城,濃煙已經漫過了半座城。
飛機引擎的嗡鳴終於像退潮般遠去,天空中隻餘下幾縷淡灰色的煙跡。
吳明遠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
李繼業他們負責將城內百姓送出桐川外十裡,此刻沒有跟他們在一起。
吳明遠抬頭望了望天色,對紀平安道:“走,回陣地。”
他們的馬在之前的巷子裡,兩個人回到城內,兩匹戰馬還好好的拴在那。
隻是因為剛剛的爆炸太過密集,此刻還有些不安地甩著尾巴。
不過因為是戰馬受過訓練,也隻是如此並沒有應激。
吳明遠和紀平安翻身上馬,馬鞭子一揚,兩匹棗紅馬踏著碎雪往東門衝去。
空氣中滿是濃重的硝煙味,混著凍土被燒焦的氣息,嗆得人喉嚨發緊。
往前望去,界牌陣地的輪廓在煙霧裡若隱若現,看不清模樣。
兩匹戰馬飛奔向陣地,靠的近了,紀平安才看清陣地的模樣。
原本齊整的戰壕被掀掉了大半,新翻的黃土混著碎冰堆成小山。
有些地方的雪甚至被鮮血染成了暗褐色。
陣地前沿的鹿砦被炸得七零八落。
削尖的木樁子斷成幾截,有的還插在雪地裡,上麵掛著撕碎的軍衣布條。
幾個士兵正從塌了的防空洞裡往外爬,個個灰頭土臉的不說,身上滿是血和泥土。
一個年輕兵的胳膊被劃傷了,血順著袖口往下滴他卻渾然不覺,隻是捂著嘴咳嗽,咳出的痰裡還帶著血絲。
顯然是傷到了肺部。
吳明遠翻身下馬,快步往指揮部走。
紀平安跟在後麵,腳踩在地上咯吱作響,這才發現腳下的凍土竟然都被炸彈震得鬆了,一腳踩下去能陷半個腳掌。
最讓人心頭發緊的是陣地旁有棵老槐樹,樹乾有合抱粗,此刻卻被攔腰炸斷。
臨時指揮部前的偽裝網被氣浪掀飛,露出裡麵黢黑的輪廓。
“師座!”
吳明遠剛喊了一聲,就見一名參謀從裡麵衝出來,眼眶通紅。
“吳副官,師座他……你快進去看看吧。”
吳明遠頓時一驚,衝了進去。
紀平安跟著往裡鑽,指揮部裡彌漫著血腥味和碘酒的刺鼻氣味。
馮天奎靠坐在牆上,棉襖被撕開一道大口子露出的胳膊上纏著浸血的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