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在滬城求學,一年才回家一次,距離上一次回家都快一年了。
也不知道家裡到底怎麼樣。
不過看現在城裡的情況,情況恐怕有些堪憂。
中華門內的街麵比城外稍顯整齊,卻更透著股說不出的慌亂。
路邊的店鋪大多關著門,門板上用白石灰刷著“防空”“疏散”的字樣。
沿街的騎樓還立著,雕花的木欄卻大多缺了角。
有幾處用粗木杆子斜支著,像個斷了腿的人拄著拐杖。
本該掛在欄上的店鋪幌子,十家倒有八家不見了。
一家敞開的雜貨鋪裡,掌櫃正用粉筆在門板上寫著什麼。
紀平安湊近了看,是“煙卷五十文一支,火柴二十文一盒”。
35年推行“法幣改革”後,官方貨幣單位為“元、角、分”,但民間仍習慣用“文”,1分為10文。
也就是說,這家店裡賣的煙卷要5分錢1支,足足比之前漲了十倍。
轉過頭,就看著另一邊幾個穿黑衣的人正往牆上貼告示,紅紙黑字的“征集民夫”四個大字刺得人眼疼。
有個梳雙髻的小姑娘從巷子裡跑出來,沒跑兩步就被她娘拽了回去。
“作死啊!出去你想被槍打死嗎?!”
小姑娘哇地哭了,哭聲隨著被她娘拉走漸漸消失。
吳明遠他們看著眼前的場景都有些愕然。
尤其是吳明遠,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陳鐵峰他們從東北退出來後沒來過金陵,不知道這裡之前究竟是什麼樣子。
可他清楚。
他之前來過這裡,知道金陵有多熱鬨繁華,哪裡是現在這邊死氣沉沉中還泛著焦灼的模樣。
紀平安歎了口氣掉轉馬頭:“走吧,先回我家。”
吳明遠環視了四周一圈後,沉沉歎了口氣:“好。”
紀平安帶著人一路往朱雀街駕馬跑去。
臨到記憶中的紀府前他卻放慢了馬速,直到看見家門簷下那兩盞走馬燈的絳色羅紗罩還依舊鮮亮,才猛地鬆了口氣。
紀平安驅使馬小跑著靠近大門。
大門緊閉,但黃銅門環晶亮,門口獅頭嘴裡的銅珠也泛著暖光。
門前積雪更是被打掃得乾乾淨淨。
顯然府裡依舊日日有人打理,並沒有如彆莊一般亂套。
紀平安下馬上前拍了拍門環。
“老周,老周開門!”
“誰啊?”
門裡傳來個沙啞的中年男人聲音,語氣警惕的問著話。
是老周的聲音。
“老周是我!開門!”
門裡靜了片刻,接著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透過門縫能看出有人正在門縫處往外瞧。
“三、三少爺?!”看清外麵的人,老周的聲音帶著不敢信的揚高兩度。
“不是我還能是誰?快開門,外麵凍死人了。”紀平安往後退了幾步。
“哎!哎!”
門裡傳來頂門杠落地的悶響,接著是嘩啦啦的鎖鏈聲。
兩扇黑漆大門吱呀著往兩邊退,露出老周那張布滿溝壑的臉。
也露出了門後麵端著幾把步槍的護院。
老周看向紀平安的眼睛瞬間紅了,“真是三少爺!您可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