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色的雲層壓著金陵城頭，碎雪片子夾著北風往人領口裡鑽。
卡車引擎轟鳴著從指揮部旁邊倉庫前駛離。
紀平安裹緊了藏青色棉袍，扶著車廂擋板站起身，防毒麵具的橡膠邊緣硌得顴骨生疼。
麵對毒氣攻擊，隻佩戴防毒麵具是不夠的，全身都要防護起來才能抵擋潰爛性毒氣。
軍需商城有全身防護裝備，是德國的裝甲背心式防毒套裝，包括38防毒麵具、橡膠連體服、洗消罐、探測紙和帆布鬥篷。
整套售價60元。
為了保證安全，他先從指揮部附近的倉庫“取”了整套的防毒套裝給士兵都佩戴好，這才出發。
陳鐵峰他們跟他在一輛卡車車鬥中，除了他們，還有二十名警衛員在後麵的卡車上隨行。
這二十人不是謝景行派去支援的，而是專門保護他安全的。
“少爺，您應該在車裡坐著不該來後麵。”
陳鐵峰看著紀平安，透過護目鏡都能看到他眼中的擔憂。
他的話因為防毒麵罩的緣故，聽起來悶悶的。
紀平安搖頭：“沒事，我想在後麵待著。”
車裡是很舒服，但他偏偏不想。
就想在後麵和陳鐵峰他們待在一處。
車已經開了陳鐵峰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沒用，隻好將紀平安牢牢護在身前，以免他被顛出去。
“風向正向我們這邊刮，少爺一定要注意防護。”
“好。”
紀平安看向街道。
之前街上還有人行走，現在已經沒人敢上街了。
兩側店鋪全用木板釘死了門窗，裂縫裡飄出屋裡燒著的煤煙。
更遠處飄來若有似無的甜腥氣，紀平安立刻緊了緊防毒麵具的頭帶。
橡膠領口立刻貼合住下頜，把最後一絲冷風也擋在了外麵。
“都檢查麵具密封性！”前頭傳來憲兵隊長的吼聲，帶著金屬的嗡鳴。
紀平安聽見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二十名過來保護他的警衛員們正在互相檢查橡膠手套的卡扣。
陳鐵峰也立刻讓韓景海他們將防護服都檢查一遍，他則仔細檢查著紀平安身上的裝備。
轟！
一聲悶響從前麵傳來，紀平安猛地抬頭，隻見遠處中華門甕城方向騰起一團暗綠色的煙柱，在漫天飛雪中直插雲霄。
煙柱下方，橙紅色的火舌正順著城牆磚縫往上爬，偶爾有黑影從城垛上栽下來。
卡車隊裡響起一片拉動槍栓的聲音，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
越靠近通濟門空氣中的甜腥氣越重，混雜著燃燒彈殘留的焦糊味，隻是在防毒套裝的濾罐裡被轉化成淡淡的活性炭氣息，紀平安聞不到。
這邊的街上和之前的街道景象完全不一樣。
原本還算通暢的石板路，此刻像被炸開的蟻穴。
扛著半袋米在路中央打轉不知道應該往哪裡走的老人，和父母走散咧著嘴哭的孩子，你推我擠呼喊著快點跑的人群，在這邊比比皆是。
哀嚎、慘叫、哭求、尖叫……百姓在這種災難麵前完全沒有應對的能力，隻能憑本能到處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