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東岔雪穀的風跟刀子似的往人身上刮,雪穀深處的一處岩洞內縮著一隊人,他們在寒風中緊緊靠在一處互相取暖。
楊定坤把凍得邦邦硬的綁腿又緊了緊,一雙腿已經凍得沒了知覺,隻能試圖靠著緊緊綁腿來讓自己更暖和些。
這是他們被困在雪穀的第二十七天。
他身後的隊伍,從最初突破封鎖時的二百二十三人,到現在隻剩七十七個還能勉強站起來的,其餘的不是凍僵在突圍路上,就是在搜山隊的機槍下沒了聲息。
此刻洞外天剛蒙蒙亮,就傳來日軍偵察機嗡嗡的引擎聲。
那引擎聲卻越來越近,震得人耳膜都跟著發疼。
他悄悄剝開洞口用來隱蔽的枯萎藤條和樹枝朝天空看去。
就見日軍偵察機飛得極低從樹梢上空掠過。
要不是怕被樹木打到螺旋槳,它恐怕還會飛得更低。
它在雪穀上空盤旋了兩圈,確認沒有什麼發現後,才轟鳴著飛走。
這種搜查在整個白天一直都在。
有時是一架偵察機,有時是三四架一起飛。
楊定坤退回岩洞深處,期盼著這幾天會下雪。
因為隻有下雪的時候偵察機才不會起飛,他們才能得到些喘息的時間,可以出去探路看看有沒有彆的出路。
整個白天,山洞裡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沒人敢生火,怕飄散出去的濃煙會暴露位置。
隻有到了晚上才敢在洞穴深處點燃火堆取暖。
吃的就更彆提了。
白天動都不敢動,夜間出去也捕不到什麼獵物。
偶爾弄到隻兔子,他們這麼多人也根本不夠分,隻能找些枯葉就著雪塊一起吞。
楊定坤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裡像壓著塊冰。
他身邊的老孫是跟著他打了五年仗的老人,之前右腿被鬼子的槍擊中,現在傷口已經化膿,裹傷的布條凍成了硬塊,一扯就流出膿血。
“司令,再這麼耗下去不是辦法。”老孫喘著粗氣,“兄弟們就算不會被凍死,也會被餓死。”
楊定坤沒說話,隻是從洞壁上掰下一小塊冰放在嘴裡慢慢嚼。
冰碴子刺得牙齦生疼,卻讓他保持清醒。
他摸出藏在貼身衣袋裡的樺樹皮,上麵用炭灰畫著雪穀的地形。
是他們這段時間摸出來的日軍在穀口的布防設置。
東南麵是開闊的雪原,日軍在這邊設了三道鐵絲網架著重機槍,他們一露頭就會被發現。
西北方有處斷崖坡度極陡,上麵覆著厚厚的積雪,日軍可能是覺得他們沒人能從那兒爬上去,就算爬上去了也逃不脫,在西北方向留下的兵力最少。
如果要突圍,也隻有西北方向這處斷崖最合適了。
“等天黑透了,咱們從這邊走,試試看吧。”
楊定坤把樺樹皮湊到幾個骨乾麵前,語氣低沉。
幾個人看著樺樹皮都沉默了,許久後緩緩點頭應道:“是。”
這條路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他們之前一直都避開了這條路。
可眼下他們也再沒有彆的辦法,如果不從這條路上求得一線生機,那麼他們都將困死在雪穀內。
決定好晚上突圍,一行人又再次陷入沉默。
聽著寒風嗚咽,七十多人擠在一處閉著眼,等著夜幕降臨。
夜幕終於沉了下來,雪穀裡的風更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