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平安語氣低沉。
“東北人在日本人的高壓封鎖下生活艱難,為了口飯吃轉頭給鬼子當漢奸的不在少數。我要的是能跟鬼子真刀真槍乾的弟兄,不是今天領了糧、明天就敢賣隊的軟骨頭。”
崔震山點點頭,語氣嚴肅了許多:“少爺放心,我崔震山在這黑風嶺混了三十年,周邊哪個山頭有多少人、當家的是啥脾性,我閉著眼都能數出來。軟骨頭能當漢奸的貨色我也看不上。
“不過這周圍還有幾家是有血性的漢子,比如老北風的清風寨、紅辣椒的紅石崖,鐵頭帶的臥牛山,都是和鬼子硬拚的好漢。”
“老北風的兒子被鬼子殺了,他的寨子裡全是和他一樣的農民,跟鬼子仇深似海;紅辣椒雖然是個女當家,但有血性,她領著寨子裡的人專劫鬼子的車,從不碰老百姓;鐵頭原來也是東北軍出身,他爹是曾經是奉天兵工廠的工人,被鬼子抓去當勞工,活活累死在廠裡。”
崔震山端起酒碗喝了口酒,繼續道:“這些年鬼子封山,咱們這些寨子的日子都不好過。尤其紅辣椒總搶日軍的物資,被日軍盯上剿了山頭,現在在外麵居無定所,缺糧缺槍日子過得艱難。要是能給他們活路,讓他們無後顧之憂,他們肯定比誰跟鬼子拚命都凶。”
紀平安手指輕輕點著桌麵問:“聽你這麼說,他們確實很合適。現在怎麼和他們聯係?”
崔震山道:“我們這幫土匪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每三個月十五周邊山頭的人都會去‘鷹嘴崖’趕集市,大家帶上自己富裕的東西和其他寨子換東西,你有糧我有藥,互通有無。
“您要是信我,等正月十五我就帶人過去,把我們這邊的情況跟他們透透底。我相信有白麵大米吃,有棉衣穿還有新槍能跟鬼子乾,他們肯定會願意跟著您乾。”
紀平安看著崔震山眼底的篤定,點點頭:“我自然信崔叔,那正月十五,就帶人去這個集市看看,能招多少招多少人。”
崔震山揚唇承諾:“少爺放心,我保準把人給您帶回來!到時候咱們紀家軍不差人不差家夥什,肯定可以給鬼子來個狠的!”
正月十五的月亮懸在鷹嘴崖頂,清輝把崖下的亂石灘照得透亮。
風從崖縫裡鑽出來,帶著亂石堆後此起彼伏的低低交談聲。
這裡是黑風嶺周邊山脈裡土匪們心照不宣的“鬼市”,沒有幌子,沒有吆喝,每個人說話都壓低聲音,隻有偶爾閃過的火折子光,在夜色裡亮一下又迅速熄滅,像鬼火似的。
各山頭的土匪裹著破爛的棉襖皮襖,縮著脖子眼睛如鷹似的掃著來往的人。
他們手邊是一個個裹著金銀珠寶的包袱。
這些都是他們搶來的硬通貨,往常能讓他們整個寨子都過得很滋潤,可這些年日軍把糧道封得死,縣城裡的糧鋪都得憑“良民證”按人頭配給糧食。
他們這些“黑戶”連集鎮的門都進不去,金銀現在對他們來說反而是最無用的東西了。
不過誰知道彆人要不要呢?
萬一有冤大頭就喜歡收集金子銀子,那他們就能給寨子裡換回去一些能用得上的玩意了。
隻是他們是這麼想的,彆人也是這麼想的。
山參、鹿茸或許還能換到些糧食,金子銀子根本沒人要。
就在這時,人群裡忽然起了點騷動,引起其他人紛紛往騷動那邊看。
“咋回事?”
“好像是黑風寨的人過來了。”
“過來就過來唄,都圍過去乾啥。”
嘴上說著不在意,這幫人也跟著一起圍過去看看咋回事。
擠過去看清黑風寨的人後,圍過來的人都不禁倒抽了口氣。
娘的,黑風寨的人一個個穿著大衣皮靴帶著羊皮帽子人模狗樣的,這是搶了個大貨啊。
崔震山帶著人在一塊平整的石頭旁停下,讓手下人動作麻利地將身上帶過來的袋子都放好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