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就讓她做。”嬴渡的聲音壓抑著巨大的情緒,承諾得斬釘截鐵。
嬴苧終於轉過頭,對著嬴渡露出了一個極其淺淡,卻無比真實的笑容。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身體幾不可查地晃了晃。
下一刻,他眼睫輕闔,朝著嬴渡的方向,軟軟地倒了下去。
“苧——!”
嬴渡臉色驟變,一直緊繃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速度,上前一步,穩穩地將弟弟接入懷中。
入手的分量輕得讓他心驚。
朝陽徹底升起,金光籠罩著相擁的兄弟二人,一個玄衣肅殺,臂染鮮血,一個白衣勝雪,氣若遊絲。
嬴渡打橫抱起弟弟,轉身大步朝著營帳走去,步伐又快又穩,對著迎上來的侍從吼道:“傳醫官!快——!”
醫者早就被拎起來候在不遠處了。聞言哪裡用得著喊,急急忙忙的就上前了。】
怎麼了?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嬴炎看到忍不住的心焦,猛的站起來,胸口不斷起伏。
“坐下。”嬴政半闔著眼開口。
還沒有發生的事,如此激動乾什麼?比起在這裡激動,還不如想想該怎麼提前幾十年處理掉“老鼠”。
嬴炎掃了一眼下方的臣子,不同於討喜張揚的十九公子,終於有了幾分秦太宗的影子。
不。
準確的說是秦始皇的影子。
“是。”他說。
……
恍惚之間,已經有不少人淚流滿麵。
他們不傻,知道三公子嬴苧怕是已經凶多吉少。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春秋時候有趙氏慘案,程嬰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幫助貴族趙氏,不就是因為打心底裡認為貴族就是和他們不一樣嗎?
程嬰這樣有姓的寒門義士尚且如此想,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陳勝吳廣喊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如此有震撼性,不就是基於此嗎?
可這世上怎麼會真的有這樣的人?
他是公子!
皇帝的公子!
他是公子啊!
不知是誰先開始的,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顫巍巍地、緩緩跪了下去。沒有說話,隻是將額頭深深抵在地麵上。
第二個,第三個……如同被風吹倒的麥浪,黑壓壓的人群,一個接一個,沉默地跪伏下去。
漸漸地,壓抑的嗚咽聲開始響起。
原來,真的有貴族會把他們當人。
原來,秦皇真的把他們當做了秦人。
原來……
民心如水,既可載舟,亦可覆舟。
還未出生的嬴苧,就得到了難以計量的人心。
天幕——
【鹹陽宮,宣室殿。
嬴炎正伏案批閱著堆積如山的政務。
朱砂筆尖劃過簡牘,發出沙沙的輕響,在寂靜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剛在一條關於北疆軍糧調撥的奏議上寫下“可”字,筆鋒尚未完全提起,心臟猛地一縮,驟然停跳了一拍。
一股沒來由的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