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
“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阿哲用儘最後一絲清明,從喉嚨裡擠出幾個模糊的音節。他的嘴角努力向上扯動,似乎想給她一個像往常一樣的微笑,但扭曲的麵部肌肉卻讓這個表情顯得無比猙獰和悲傷。
這個殘破的微笑,成了壓垮林晚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明白了。
這是阿哲最後的願望。
與其讓他變成一頭隻知啃食血肉、毫無意識的怪物,被彆人像垃圾一樣“清掃”掉,不如由自己,來送他最後一程。
這或許,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溫柔的事。
舞蹈室牆壁上巨大的鏡子,映出了這絕望的一幕。
鏡中的女孩,滿臉淚痕,眼神卻一點點從崩潰轉向死寂的堅定。
她顫抖著,伸出了手。
那是一雙原本應該在畫板上揮灑色彩,或者彈奏鋼琴的、纖細漂亮的手。此刻,它卻要去接過一把足以終結生命的冰冷凶器。
當指尖觸碰到槍身那堅硬冰冷的金屬時,林晚全身都劇烈地抖了一下。
那股寒意,順著她的指尖,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太重了。
這把槍,太重了。
它承載的,是生命的重量,是他們所有過往的重量。
“阿哲……”她哽咽著,淚水再次決堤,一滴滴砸在槍身上,又迅速滑落。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懷裡的男人艱難地眨了眨眼,那雙已經渾濁不堪的眸子裡,似乎閃過一絲微光。他已經說不出話,隻能用最細微的動作回應著她。
約定。
當然記得。
那是在末日爆發的第三天。
他們躲在舞蹈室裡,外麵是喪屍不知疲倦的嘶吼和撞門聲。黑暗和恐懼像潮水一樣將他們淹沒。
那時候,阿哲緊緊抱著瑟瑟發抖的她,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許諾。
“彆怕,晚晚,有我呢。我會保護你,我們一定能活下去。”
她嚇得牙齒都在打顫,“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中的一個,撐不下去了怎麼辦?”
那是他們誰都不願去想,卻又不得不麵對的問題。
黑暗中,阿哲沉默了很久。
久到林晚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然後,她聽到了他異常嚴肅的聲音。
“晚晚,你聽好。如果有一天,我被咬了,控製不住自己了,你一定要在我變成那種怪物之前殺了我。”
她驚恐地捂住他的嘴:“不許胡說!不許!”
阿哲卻拉下她的手,握得很緊。
“這不是胡說,這是我們的約定。我不想傷害你。所以,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必須這麼做。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他頓了頓,聲音裡帶著溫柔。
“然後,你要帶著我的那份,好好活下去。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吃飽穿暖,替我去看看這個世界最後會變成什麼樣。答應我,好嗎?”
那一晚,她哭著點頭,以為那隻是在極端恐懼下,永遠不會實現的假設。
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約定,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在這樣一個地方,如此迅速地兌現。
回憶的潮水退去,現實的冰冷重新將她包裹。
林晚的目光從阿哲的臉上,緩緩移到了手中的槍上。
她緩緩舉起槍,手臂因為巨大的悲痛和恐懼而劇烈顫抖,黑洞洞的槍口在空中劃出不穩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