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蓋著柔軟而乾淨的被子，這是夏怡拿出來的。鼻尖還能聞到空氣中殘留的，那碗熱氣騰騰的泡麵香氣，那也是夏怡拿出來的。
身邊的父母，能在此刻安然入睡，也是因為夏怡。
他自己，這條命，更是夏怡從喪屍口中救回來的。
他不是個不知感恩的人，恰恰相反，因為從小到大的平庸，任何一點善意都會被他牢牢記在心裡。而夏怡給予的，早已不是善意那麼簡單，那是再造之恩。
可他能回報什麼？
一個沉迷動漫遊戲，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廢柴大學生？
他側過頭，看著不遠處洞口那個纖細而筆直的背影。
夏怡沒有睡。
她就像一尊不知疲倦的雕像，穿著那身與這末世格格不入的黑白女仆裙，靜靜地站在那裡，守著這個山洞，守著他們這幾個人的安寧。
寒風從洞口灌入，吹起她的裙擺和發梢，她卻紋絲不動。
陳宇的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又酸又脹。
他知道，天亮之後，夏怡就會離開。
她這樣的人，不可能永遠待在這個小山洞裡。她的征途，是外麵的整個世界。
那自己呢？
是留下來，陪著父母，在這朝不保夕的山洞裡，祈禱下一次危機不會來得太快？還是……
他想跟著她。
哪怕隻能跟在她身後，做一個端茶遞水的仆從，做一個搖旗呐喊的小兵，也好過像現在這樣，做一個徹底的廢物。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再也無法遏製。
他翻了個身，麵對著自己的父母。黑暗中，他能聽到母親輕淺的呼吸聲，這聲音讓他感到安心，也讓他感到愧疚。
怎麼開口？
“爸，媽，兒子不孝，不能陪著你們了，我要去追隨隻認識了幾天的女孩。”
他敢肯定，他要是這麼說，他爸能當場從地上跳起來，把他腿打斷。
可不說，他會後悔一輩子。
胸口憋悶得難受，他輕輕地歎了口氣，在這寂靜的山洞裡顯得格外清晰。
“小宇，還沒睡著？”
身邊傳來了母親王阿姨壓得極低的聲音。
陳宇嚇了一跳，渾身一僵，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媽，我吵醒你了？”
“沒有。”王阿姨幫他掖了掖被角，動作輕柔，“人老了，覺就少了。心裡有事？”
母親的聲音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心裡那把沉重的鎖。
陳宇沉默了片刻，旁邊的父親也翻了個身，發出一聲低沉的咳嗽，顯然也醒了。
“爸，你也醒了。”陳宇的聲音有些艱澀。
“嗯。”陳父的回應隻有一個字，卻讓陳宇知道，他在聽。
山洞裡一時間陷入了沉默，隻有外麵風聲呼嘯。
陳宇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他知道，再不開口，就沒機會了。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終於吐出了那句話。
“爸，媽，我想跟著夏小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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