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降第二十五天,鉛灰色的雲層將天地裹成一片混沌。
北極科考級的保溫帆布雖能隔絕大部分寒風,卻擋不住燃料耗儘後持續走低的室溫。
徐明母親裹著兩層厚睡袋,依舊忍不住渾身打顫。
半個月前鄰鎮強盜突襲的陰影,至今仍籠罩在每個人心頭。那些人帶著餓瘋了的眼神,不僅搶奪物資,更揚言要抓幸存者充當食物。
混亂中,李哥為了保護大家而受傷嚴重。徐明一家把攢下的大半大米和幾塊珍貴的蜂窩煤分了給他養傷。自己則靠著僅剩的口糧以艱難支撐。
而整個安置點的人,都因那場襲擊變得草木皆兵。獨自外出尋糧的老張再也沒回來。幾個年輕幸存者收拾行李逃離後也杳無音信。
餘下的人誰也不敢再踏出安置點半步,隻能坐吃山空。
此刻,徐明正用凍得僵硬的手指,刮著搪瓷缸底部最後一點結了冰的米粥。粗糙的顆粒混著融化的冰水滑入喉嚨,帶著刺人的涼意。他將碗底舔得乾乾淨淨,連附著的薄糊都沒放過。
母親坐在一旁,眼神黯淡地看著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空癟的帆布糧袋。
“真的……一點餘糧都沒了。”母親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抬頭看向帳篷角落。那裡僅存的兩塊蜂窩煤早已熄滅,隻剩下冰冷的煤渣。
“早知道當初就該省著點,分給李哥那麼多,咱們現在也不至於……”
話說到一半,她又咽了回去,滿臉愧疚。
“也不能怪李哥,他是為了保護大家才傷的。”父親蹲在帳篷門口,用鐵鏟輕輕撥弄著地上的雪粒。
聲音低沉卻堅定:“彆想這些了,分糧給李哥是應該的。”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燃料隻夠燒到今晚,糧食斷了頓,大家撐不了三天。”
“待在這兒,是必死的局。”徐明放下搪瓷杯,喉嚨發緊。
他想起老張失蹤前的背影,也記起強盜們揮舞武器時的凶相。但腹中的饑餓和對母親的責任,壓過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懼。
“爸說得對,出去至少有一線生機。總比坐在這裡凍餓而死強。”
“可強盜呢?”母親猛地抓住徐明的手腕,眼眶瞬間紅了。
“那些人吃人的樣子,你忘了?萬一遇上……”
“遇上就拚了。”父親站起身,從帳篷支柱後抽出一根磨尖的鋼管。這是上次對抗強盜後留下的武器。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要不要叫上李哥?他經驗足,有他幫忙,安全些。”
徐明聞言立刻搖頭,眉頭擰成疙瘩:“不行,李哥還在養傷。他現在手臂一動就疼,咱們家分給他的糧食剛夠他補身體。現在叫他出去,不僅幫不上忙,反而會加重他的傷,說不定還會拖累咱們。”
父親拍了拍額頭,懊惱地歎了口氣:“瞧我這記性,把這茬忘了。李哥確實不能動,那……就咱們父子倆去。”
“你們倆……”母親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她伸手拉住父親的衣角,又看向徐明。“一定要小心,找不到就趕緊回來,彆硬撐。”
“放心。”父親掰開她的手,將鋼管塞進徐明手裡,又給自己拿了一把鐵鏟。
“我們選北邊的小路去村尾的廢棄農房,那裡離鄰鎮遠,之前沒仔細搜過。說不定能有收獲。我們儘量在天黑前回來,你待在帳篷裡彆出去,把帳篷的安全扣鎖好。”
徐明也連忙安慰母親:“媽,你在家等著我們,我們會時刻注意周圍動靜。找到物資就馬上回來,到時候就能生火做飯,讓你暖和過來。”
母親咬著唇,轉身從行李裡翻出兩塊破舊的厚帆布。仔細纏在父子倆身上,又把裝滿融化了的雪水的保溫壺塞進他們懷裡。
“把這個纏緊,護住胸口和膝蓋。水省著點喝,路上彆長時間待在風口。”
父子倆點點頭,最後檢查了一遍防身工具。
掀開帳篷門簾的瞬間,凜冽的寒風裹挾著雪粒撲麵而來。瞬間凍得人鼻腔發疼,睫毛上立刻凝結出細小的冰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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