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荒骨星環殘軀熔爐
冰冷。
無垠的、吞噬一切的冰冷,是意識沉淪前最後的感知。
仿佛墜入了宇宙最深邃的冰獄,連思維都被凍結成脆弱的冰晶。時間失去了意義,隻有永恒的沉寂。伍小滿那殘破到極點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在絕對的虛無中搖曳,隨時可能徹底熄滅。修複率0.8,這已不是瀕死,而是半隻腳跨過了冥河,另一隻腳也懸在門檻之上。
【軀體修複率:0.8…瀕死沉寂)…能量汲取…極度匱乏…】
【斷口湮滅能量帶:活性降低…異變風險:極高休眠期)…】
【警告:核心生命體征持續衰減…預計完全沉寂時間:未知…】
係統的提示冰冷而機械,如同喪鐘的倒計時,在這片死寂的意識荒原中回蕩。沒有奇跡,沒有援兵,隻有冰冷的宇宙塵埃和破碎的隕石,忠實地扮演著裹屍布的角色。
然而,就在那意識之火即將徹底熄滅的刹那!
嗡…嗡…嗡…
一種極其微弱、極其緩慢的脈動,自他胸膛深處,那僅存的一點微弱搏動中,艱難地傳遞開來。那不是心臟的跳動,更像是某種更深邃、更本源的東西在掙紮——是涅盤星火!是那在之前極限燃燒、幾乎耗儘、僅存於臟腑核心最深處的幾點白金星火餘燼!
它們並未熄滅!
如同被埋藏在萬丈冰川下的火種,在絕對的死寂與冰冷壓迫下,反而被激發出一種向死而生的頑強本能!它們不再試圖修複那千瘡百孔、幾乎化作宇宙塵埃的殘軀,而是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內斂方式,將最後、也是最精純的一絲涅盤源力,如同蛛網般,極其微弱、極其緩慢地滲透進與胸膛毗鄰、相對受損最輕的脊椎和右側臂骨之中!
這不再是修複,而是…保存火種!
以脊椎為龍骨,以右臂骨為薪柴,將最後的生命印記和涅盤意誌,牢牢錨定在這兩處相對完整的星辰骨結構上!如同在風暴中沉沒的巨輪,將最珍貴的寶物鎖進最堅固的艙室!
這微弱到極致的涅盤脈動,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的光標,雖然無法照亮前路,卻死死錨定著伍小滿最後一絲存在的坐標,頑強抵抗著徹底的虛無化。
不知過了多久。
也許是一瞬,也許是千年。
冰冷死寂的黑暗意識中,突兀地出現了一點…溫熱?
極其微弱,卻無比真實!
如同寒冬臘月凍僵之人指尖觸碰到的一粒火星,瞬間刺痛了麻木的神經!
這溫熱並非源自內部,而是來自外部!透過包裹他的冰冷碎石縫隙,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來,浸潤著他幾乎凍僵的殘軀!
伍小滿那沉淪的意識,被這絲突如其來的溫熱猛地刺痛,如同在深海中溺斃之人被猛地拽出海麵!
“呃…嗬…”
一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抽氣聲,在真空的碎石堆深處響起。沒有聲音,隻有喉部肌肉的痙攣。沉重的眼皮如同鏽死的閘門,在無數次失敗的嘗試後,終於艱難地掀開了一道縫隙。
模糊、晃動、充斥著無數灰白噪點的視野。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壓在眼前的一塊巨大、棱角分明、泛著金屬冷光的灰白色岩石。岩石表麵布滿了蜂窩狀的孔洞,絲絲縷縷極其微弱的、橘紅色的光芒,正從那些孔洞深處散發出來,如同緩慢呼吸的餘燼。
溫熱!正是這光芒帶來的溫熱!
他轉動唯一還能勉強活動的眼球另一隻被凝固的血痂和蝕酸灼傷封死),透過岩石的縫隙向外窺視。
視野豁然開朗,卻又瞬間被無與倫比的蒼涼與壯闊所填滿!
他正身處一片浩瀚無垠的星環之中!
但這並非尋常行星那璀璨的冰晶或碎石環帶。
這是一片由灰白色巨大骸骨組成的死亡之環!
目光所及,儘是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骨骼殘骸!斷裂的肋骨如同橫貫星穹的山脈,巨大的頭骨碎片宛若漂浮的島嶼,蜿蜒的脊椎骨節如同冰冷的星河鎖鏈!這些骨骼並非化石,它們依舊閃爍著黯淡的金屬冷光,表麵覆蓋著厚厚的宇宙塵埃和撞擊形成的隕坑,卻依舊散發著一種亙古、蠻荒、不屈的沉重威壓!
骸骨之間,填充著無數破碎的灰白色岩塊,正是包裹著他的那種岩石。此刻,他看清了,這些岩石並非死物!它們內部如同擁有熔岩般的內核,從無數的孔洞和裂縫中,持續不斷地散發出那種微弱卻穩定的橘紅色光芒和溫熱!正是這遍布整個星環的、源自骸骨與岩石的溫熱,在冰冷的宇宙真空中,形成了一片相對“溫暖”的奇異區域!
橘紅的光暈彌漫在骸骨與岩石之間,將這片死亡星環渲染得如同古老神魔隕落後的巨大墳場,透著一股悲壯而蒼涼的暖意。遠處,一顆巨大的、已經死亡的暗紅色恒星殘骸,如同垂暮巨獸的眼瞳,冷漠地注視著這片由它子民骸骨築成的巨大墓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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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骨星環!埋葬著星辰巨獸的墳場!
“嗬…嗬…”伍小滿試圖深呼吸,但肺部傳來的撕裂劇痛讓他瞬間窒息。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瀕臨崩潰的傷口。修複率0.8的身體,脆弱得如同精致的琉璃,稍有不慎就會徹底粉碎。左肩斷口處,那片混沌的湮滅能量帶依舊沉寂,卻如同蟄伏的毒蛇,散發著令人心悸的不詳。
動不了。
除了眼球和微弱的呼吸,他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身體像是被億萬斤的巨石死死壓住,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涅盤星火的最後脈動,僅僅維係著脊椎和右臂骨內那一點不滅的火種,根本無法支撐任何行動。
絕境,並未改變。隻是從冰冷的真空棺材,換到了一個巨大而溫暖的…墳場。他甚至能感覺到身下那塊巨大骸骨殘骸中殘留的、不甘的怨念與戰意,正絲絲縷縷地試圖侵入他脆弱的意識。
絕望,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