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再複死寂。
仿佛那短暫的破碎與意誌掃過,不過是無垠灰蒙中的一個錯覺。但伍小滿周身殘留的劇痛、識海中翻騰的終結碎片,以及右臂上愈發深邃的灰敗紋路,無一不在宣告著方才發生的真實與凶險。
他盤坐於虛空中,如同風暴後擱淺的孤舟,殘破,卻帶著劫後餘生的堅韌。混沌武軀自主運轉,貪婪地汲取著周圍稀薄的、近乎不存在的能量,緩慢修複著千瘡百孔的肉身。那融入骨血的不滅薪火,此刻不再熾烈燃燒,而是化作溫潤而綿長的光暈,浸潤著每一寸受損的肌體與疲憊的神魂,撫平著那宏大意誌帶來的靈魂顫栗。
時間,在這裡是奢侈品,也是磨刀石。
伍小滿摒棄了一切雜念,心神徹底沉入體內。他細細體悟著雙臂截然不同的變化。
左臂,“破寂”之意愈發靈動。經過無數次對歸墟“流向”的捶打與感知,如今他僅需心念微動,左拳便能自然而然地尋找到周遭灰色氣流中最細微的“節點”與“間隙”。這不再是單純的技巧,更像是一種融入本能的直覺,是武道意誌與歸墟環境長期對抗後孕育出的獨特感知。
右臂,“葬世”之威初顯崢嶸。那一道道灰敗紋路不再僅僅是死氣的凝聚,更像是一種天然的道痕,銘刻著終結的法則。方才引動歸墟本源意誌,雖險死還生,卻也使得這些紋路與歸墟本身產生了更深層次的共鳴。他能感覺到,這條手臂沉重得仿佛能壓塌星辰,內裡蘊含的終結之力,一旦徹底釋放,必將石破天驚。
“一靜一動,一破一葬…”伍小滿內視著雙臂的異象,心中明悟更深,“這便是我的路,於終結中覓生機,以生機撼動終結。”
他不再急於出拳轟擊。
而是開始嘗試將雙臂的意境貫通、調和。
他以左臂的“破寂”之意,引導自身氣血與意誌,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去梳理、安撫右臂內那過於霸道、幾乎要反客為主的終結死氣。同時,又以右臂“葬世”的沉重與寂滅,來錘煉左臂“破寂”的精準與韌性。
這個過程極其凶險,如同在刀尖上舞蹈,在懸崖邊漫步。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意境在他體內交彙、碰撞,稍有不慎,便是道基崩毀,肉身湮滅的下場。
但他撐住了。
憑借著不滅的武道意誌,憑借著混沌武軀的強大包容性,更憑借著那一股子從微末凡軀走到今日、百死不悔的狠勁!
漸漸地,他周身那古怪的氣息開始內斂。左邊的生機與右邊的死寂不再涇渭分明,而是如同陰陽魚般,開始緩慢流轉,達成了一種動態的、脆弱的平衡。他的氣息變得愈發深邃,仿佛與這片歸墟之地的某種底層規則,產生了微妙的同步。
不知又過去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萬載。
伍小滿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
眸中不再是薪火燃燒的熾熱,而是一種看透虛妄、直指本源的清明,左眼清澈如初生,右眼深邃如永夜。
他緩緩起身。
動作間,不再有先前那種撼動虛空間的磅礴大力,反而帶著一種舉重若輕的協調與自然。他抬起右手,看著那布滿灰敗紋路的手臂,心念微動。
嗡…
一股無形的力場以他為中心悄然擴散。並非能量衝擊,而是一種純粹的“意”的展現。左邊,是“破寂”帶來的洞察與瓦解;右邊,是“葬世”帶來的沉重與終結。雙意交織,竟在他周身數丈範圍內,形成了一個獨特的“武域”雛形!
在這片微縮的“武域”內,洶湧的歸墟之力仿佛被馴服,流轉變得緩慢而有序,甚至隱隱向他臣服!
“是時候了…”
伍小滿低語,目光投向遠方那無儘的灰蒙。他知道,單純的破壞與對抗,無法真正走出歸墟,也無法真正觸及那“灰衣者”的奧秘。他需要留下些什麼,證明他曾來過,抗爭過,並將繼續走下去!
他不再尋找特定的“節點”或“渦旋”。
而是將雙臂的意境提升到極致。
左拳輕描淡寫地向前一揮,沒有撼動虛空,卻仿佛在灰色的畫布上,抹去了一筆固有的顏色,留下了一道短暫存在的、蘊含著“破法”真意的透明軌跡。
右拳緊隨其後,沉重如山嶽,緩慢推出。拳鋒過處,灰色的氣流不是被排開,而是如同被無形的力量“葬送”,直接化為虛無,留下了一道深邃的、散發著終結氣息的黑暗拳印!
一透明,一黑暗。
兩道拳印並非並排,而是首尾相連,如同一個殘缺的圓環,烙印在了歸墟的虛空之中!
就在這拳印成型的刹那——
異變再生!
整個歸墟之地,那萬古不變的死寂,似乎被這蘊含著“對立統一”武道真意的拳印,真正地觸動了一絲根本!
轟隆隆…
低沉的、仿佛來自宇宙根源的轟鳴聲,由遠及近,緩緩傳來。並非之前的意誌掃過,而是這片天地本身,在回應這前所未有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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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小滿周身那微縮的“武域”劇烈震蕩,與那轟鳴產生共鳴。他感覺到,自己與這片歸墟之地的聯係,變得更加緊密,也更加清晰。無數關於空間、時間、物質、能量最終歸宿的破碎信息,如同涓涓細流,自發湧入他的感知,雖依舊龐雜,卻不再狂暴。
他留下的那兩道拳印,在歸墟本源的轟鳴中,非但沒有被磨滅,反而光芒微閃,變得更加凝實了幾分!雖然依舊渺小,相對於無垠歸墟如同滄海一粟,但它們真實地存在著,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死寂裡的心跳!
“哈哈哈!”
伍小滿放聲大笑,笑聲在這死寂的天地間回蕩,帶著無比的暢快與傲然。
“看見了嗎?灰衣服的!”
“這,就是老子的道!”
“以我雙拳,刻印永恒!你這歸墟…困不住我!”(▼▁▼メ)拳頭緊握,武魄淩天!
他感受到,前方的灰色虛空,在那拳印的影響下,似乎出現了一條極其微弱、但確實存在的…“路徑”的感應!
那並非實際的道路,而是一種冥冥中的指引,源於他自身武道與歸墟碰撞後產生的奇異坐標。
沒有絲毫猶豫,伍小滿邁開步伐,沿著那感應的方向,一步踏出!
身影融入灰蒙,不再是漫無目的的漂泊,而是有了明確方向的…征途!
屬於他的歸墟試煉,進入了全新的階段。不再是被動承受,而是主動探索,以拳問路,以意誌…在這萬古終結之地,開辟屬於生者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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