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劍崖東側,地勢稍緩,卻依舊被肆虐的罡風統治。一座依著嶙峋山壁開鑿出的石屋,孤零零地矗立在荒蕪的黑石地上。與其說是廬舍,不如說是一處被遺棄的洞穴。半扇朽爛的木門斜掛在門框上,在狂風中發出吱呀的呻吟。門楣上方,一塊飽經風霜的玄鐵牌匾斜斜掛著,上麵刻著兩個早已模糊不清、卻依舊透著淩厲劍意的古篆——“聽風”。
這便是冷無鋒口中那“廢棄石廬”。
林小凡抱著依舊沉睡的煤球,站在石屋前。凜冽的罡風卷起砂礫,抽打在臉上,帶來細微的刺痛。他體內混沌寂滅道基緩緩運轉,新生的雄渾靈力如同溫潤的暖流在經脈中奔騰,輕而易舉地將刺骨的寒意和風壓隔絕在體外。築基之後,肉身與靈力渾然一體,這曾讓他寸步難行的罡風,如今不過是拂麵的微瀾。
他推開那扇朽門。一股濃重的塵土混合著岩石冰冷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
石屋不大,四壁皆是粗糙開鑿的黑岩,未經打磨。地上積著厚厚的灰塵,角落裡散落著幾塊碎裂的蒲團和朽爛的木架殘骸。一張歪斜的石床緊貼裡側石壁,上麵鋪著一層厚厚的灰。屋頂開著一道尺許寬的縫隙,漏下慘淡的天光,也灌入更加猛烈的罡風,在屋內打著旋兒,發出嗚咽的怪響。整個石屋,透著一股被歲月和劍意雙重遺忘的蒼涼死寂。
“聽風?聽的是罡風索命吧?”林小凡扯了扯嘴角,自嘲地嘟囔了一句。不過,比起雜役峰的破茅屋,這裡至少石頭夠硬,不用擔心半夜塌了把自己埋了。
他將懷中沉睡的煤球小心翼翼地放在唯一還算平整的石床上,用乾淨的布角輕輕蓋好。小家夥蜷縮著,呼吸均勻悠長,小小的胸脯微微起伏,雖然還未蘇醒,但那股縈繞不散的寂滅寒意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似乎正在進行某種蛻變的氣息。
安置好煤球,林小凡挽起袖子。築基修士的身體素質遠超凡人,但清理這積年的塵土和朽物,依舊是個力氣活。他沒有動用靈力——新生的力量需要熟悉,更不想在這冷無鋒的地盤上過早暴露太多。
他如同一個最普通的力工,彎腰,清掃,搬運。粗糙的黑石地麵被靈力掃過,厚厚的灰塵如同被無形的掃帚推開,露出下方冰冷堅硬的本質。碎裂的蒲團和朽木被堆到角落。石床上的灰塵被拂去,露出下方同樣粗糙的石麵。
就在他清理到石床角落,準備挪開一塊礙事的碎石時——
嗡!
識海中沉寂的“緣法奇譚錄”書卷虛影,如同嗅到了熟悉的氣息,再次流轉起溫潤的金光!新的任務字跡,帶著一股古風盎然又透著點“廢物利用”的機靈勁兒,緩緩浮現:
【安身立命,物儘其用。符籙之道,存乎一心。】_
【今有廢棄石廬一座,滿室塵埃,斷木碎石,皆蘊此地千年罡風劍意侵蝕之痕跡。】_
【為固汝新居,辟邪守靜,特降下‘築符’之務。】_
【築符之務:請收集石屋內所有廢棄碎石、朽木粉末、積年塵土,混合汝指尖精血三滴,以靈力反複捶打、糅合,塑為磚形。】_
【事成,饋贈:獲得‘鎮宅辟邪符磚’劣質)一枚!】_
【緣法已示,行之在汝。】
收集碎石、朽木粉末、塵土?混合精血?捶打成磚?符磚?
林小凡看著識海中這清奇無比的要求,再看看滿屋的狼藉,嘴角再次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這野路子的係統,果然從不走尋常路!讓他一個剛築基的修士,在這荒涼劍崖上玩泥巴?
不過,想到這石屋的破敗和此地無處不在的罡風劍意,弄個能“辟邪守靜”的玩意兒,似乎……也不是不行?至少比啥都沒有強。
“行吧,廢物利用,總比閒著強。”林小凡認命地歎了口氣,開始動手。
築基修士的力氣和效率遠超凡人。他很快將石屋內所有能收集的碎石塊、朽木碎片被他用靈力輕易碾成粉末)、以及厚厚一層積年塵土堆放在屋子中央,形成一座小山。
看著這座散發著陳腐氣息的“材料山”,林小凡深吸一口氣,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混沌寂滅靈力凝聚,如同最鋒利的刻刀,在指腹輕輕一劃!
嗤!
一滴粘稠、散發著微弱混沌氣息和勃勃生機的暗紅色精血,滴落在材料堆頂端。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
精血滴落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堆原本死氣沉沉的碎石粉末塵土混合物,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沾染了精血的區域,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滴,瞬間暈染開一片奇異的暗紅色光暈!一股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與這斷劍崖罡風劍意同源的氣息,被精血中的混沌生機引動,從那些碎石粉末中絲絲縷縷地散發出來!
“果然有門道!”林小凡眼睛一亮。他不再遲疑,雙手虛按在材料堆上方。丹田內混沌寂滅道基微微一震,一股精純凝練的靈力透體而出,化作兩隻無形的、覆蓋著淡淡灰蒙蒙光澤的靈力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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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
他低喝一聲,靈力大手猛地合攏!如同巨錘般,狠狠砸向那堆混合了精血的“泥料”!
砰!砰!砰!
沉悶的捶打聲在空曠的石屋內響起。每一次捶打,靈力大手都帶著一股奇特的震蕩之力,將精血蘊含的生機、混沌靈力、以及材料中蘊含的那絲微弱罡風劍意,強行糅合、壓縮!
碎石在巨力下化為齏粉,與朽木粉末、塵土在精血的粘合下徹底融合。那絲被引動的罡風劍意,如同被馴服的野馬,在混沌靈力的包裹引導下,不再暴戾,反而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守護排斥的力場雛形!
林小凡如同最專注的工匠,心神沉入其中。他不再覺得這是玩泥巴,反而像是在鍛造一件獨特的法器。他控製著靈力的力道、頻率,感受著“泥料”在捶打中質地的變化。那新生的混沌寂滅靈力,對能量和物質的掌控力遠超煉氣期,此刻運用起來竟有一種得心應手之感。
不知捶打了多少下,汗水浸濕了他的額角。那堆小山般的材料,體積縮小了數倍,最終被靈力大手強行塑造成一塊尺許長、半尺寬、三寸厚的灰黑色泥坯!泥坯表麵不再鬆散,反而呈現出一種岩石般的粗糙質地,隱隱有暗紅色的血絲紋路和極其微弱的灰白劍意光暈流轉。
“成了!”林小凡心中一定,撤去靈力。那塊灰黑色的“符磚”沉重異常,咚地一聲落在地上。
識海中金光大放!
【以廢為寶,心血築符。罡風為骨,混沌為媒。築符之務,成!】_
【饋贈:獲得‘鎮宅辟邪符磚’劣質)一枚!】(一股微弱卻清晰的守護意念瞬間與符磚相連,烙印在林小凡識海。)
林小凡彎腰,捧起這塊沉甸甸、還帶著他體溫和精血氣息的符磚。入手冰涼粗糙,卻有種血脈相連的奇異感覺。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符磚內部蘊含的那股微弱的、混合了混沌靈力、精血生機以及此地罡風劍意的守護力場。雖然微弱,且標著“劣質”,但隔絕這石屋內的穿堂邪風、驅散些陰寒濕氣,應該綽綽有餘。
他將符磚端詳片刻,走到石屋門口。那半扇朽爛的木門早已形同虛設。林小凡略一思忖,將這塊沉重的符磚直接放在了門檻內側的正中央位置。
嗡!
就在符磚落地的瞬間,一股極其微弱、卻清晰存在的無形力場,以符磚為中心,瞬間擴散開來,覆蓋了整個石屋內部的空間!
嗚咽灌入的穿堂罡風,如同遇到了無形的屏障,瞬間減弱了大半,隻剩下細微的氣流拂過。屋內盤旋的陰冷濕氣仿佛被陽光照射,迅速消散。那股無處不在、帶著死寂和鋒銳的殘留劍意,也被這股微弱卻堅韌的守護力場排斥在外,再也無法輕易滲透進來。
整個石屋,瞬間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安穩與“人氣”。
“嘿,還真管用!”林小凡搓了搓手,看著這“野路子”造物的效果,頗為滿意。雖然隻是劣質品,但勝在是自己親手打造,材料就地取材,還省了靈石。
就在他心情稍鬆,準備繼續整理石床時——
“吱…咕嚕嚕…”
石床上,被布角蓋著的煤球,毫無征兆地發出一連串細碎而急促的夢囈!小小的身體在布角下劇烈地扭動起來,仿佛在夢中經曆著什麼激烈的追逐!
緊接著!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空間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猛地從煤球小小的身體內蕩漾開來!
林小凡心頭劇震!猛地扭頭看去!
隻見煤球緊閉的眼皮下,眼珠在快速地轉動!它的小爪子無意識地在空中亂抓,每一次抓撓,其爪尖附近的空氣都發生極其細微的、如同水波般的扭曲!更詭異的是,隨著它的夢囈和抓撓,石屋角落那堆剛剛清理出來的朽木碎石廢墟裡,一點極其微弱的、暗沉的金色光芒,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竟憑空漂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