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劍意斬落魔君巨爪的餘威尚未散儘,丙戌區碎片空間內,死寂與塵埃共舞。
林小凡盤膝坐於龜裂的黑色大地之上,十指如撫琴弦,輕柔撥動。道道細若遊絲、凝練如實質的灰白寂滅劍意,自其指尖無聲流淌而出,如同無數把無形的梳篦,精準地拂過漫天飄散的灰黑色塵埃風暴。
嗤…嗤嗤…
微不可聞的輕響連綿不絕。那些蘊含著汙穢魔念、混亂意誌以及魔君巨爪崩潰後殘留的暴虐死寂氣息的塵埃,在灰白劍意的輕撫下,如同被無形的歲月之手抹去了所有雜質與活性。濃鬱的魔氣被寂滅之力分解、中和,混亂的意念被強行抹除,最終隻餘下最純淨、不含絲毫屬性的天地微塵,輕飄飄地灑落,融入這片飽經摧殘的大地。
這過程看似舒緩平靜,實則凶險萬分。林小凡麵色蒼白如紙,額角冷汗涔涔,每一次指尖的牽引,都牽動著左肩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寂滅劍意殘留的冰冷鋒銳感與魔氣侵蝕的麻癢劇痛交織,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針在骨縫裡攢刺。他緊咬牙關,識海中新生的寂滅劍種緩緩旋轉,散發出沉重而深邃的灰白光芒,竭力維持著對指尖那些細微劍絲的精準控製。
【緣法奇譚錄·卷壹】的法旨清晰烙印心間:“梳理殘氣,以固根基”。這看似荒誕的戰後“大掃除”,實則是係統對他初步掌控寂滅劍意的一次極限錘煉。強行引導劍痕碑三成寂滅劍意斬出“薪火承繼”後,他體內經脈竅穴如同被洪水衝刷過的河床,布滿了細微的裂痕。此刻以寂滅劍意“梳理”這些同源的魔氣塵埃,便是在以水磨工夫,將狂暴的寂滅之力轉化為精微的掌控力,如同最細膩的砂紙,打磨著新生的劍種,同時也在無形中修複著那些被狂暴劍意撕裂的暗傷。
“吱吱…”
煤球蜷縮在林小凡腳邊,小小的身體不再因恐懼而顫抖,黑曜石般的眼睛緊緊盯著林小凡指尖流淌的灰白劍絲,流露出一種近乎癡迷的神色。它似乎能感受到那劍意中蘊含的、令它本能親近又敬畏的寂滅真意。當一縷被徹底淨化、不含絲毫魔念的純淨能量微粒本質是高度提純的天地靈氣混合了一絲寂滅道韻)隨著塵埃飄落時,煤球的小鼻子猛地聳動,閃電般探出爪子將其攫住,塞入口中。
“咕嚕。”它滿足地咽下,體表那層深邃的暗綠光澤微微流轉,似乎又凝實了一絲。這小東西的胃口和消化能力,越發詭異了。
時間在林小凡專注的“梳理”中緩緩流逝。百丈方圓內,那遮天蔽日的灰黑塵埃風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純淨。汙穢與混亂被寂滅劍意強行剝離、淨化,隻留下一種近乎虛無的潔淨感。林小凡的臉色也由極致的蒼白,漸漸恢複了一絲血色。識海中,那枚灰白色的寂滅劍種虛影愈發清晰穩固,劍形輪廓上,細密的玄奧符文閃爍不定,散發出的寂滅波動不再那麼狂暴,多了幾分收放自如的厚重感。
【叮!】
【塵埃亦含道,梳理見真章。】
【法旨已成。饋贈:‘寂滅劍種’得微末滋養,根基稍固;混沌道基對混亂能量之抗性,得寸縷之進。】
一股溫潤卻異常堅韌的暖流憑空而生,自識海寂滅劍種的核心處彌漫開來,迅速流遍四肢百骸。左肩傷口處那如同附骨之蛆的冰冷寂滅劍意殘餘,在這股暖流的衝刷下,消融的速度陡然加快,撕裂靈魂般的劇痛大為緩解。更令他驚喜的是,體內原本因強行轉化魔氣攻擊和承受海量寂滅劍意而受損的經脈,傳來陣陣酥麻癢意,如同乾涸的土地得到了春雨的滋潤,細微的裂痕正在被緩慢而堅定地彌合。枯榮劍種中代表“生發”的翠綠光芒也隨之活躍起來,配合著這股暖流,加速著肉身的修複。
與此同時,一種難以言喻的清明感湧上心頭。周遭空間中彌漫的、因魔君意誌衝擊和巨爪崩潰而殘留的混亂能量波動——那些扭曲的魔念碎片、暴戾的煞氣餘韻——此刻在他感知中變得格外“清晰”。並非能完全無視其影響,但它們的侵蝕力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薄紗,對他心神的乾擾和靈力運轉的阻滯效果,明顯減弱了幾分。這便是對混亂能量抗性的微弱提升!
“呼……”林小凡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帶著淡淡的灰敗氣息那是被逼出體外的最後一絲汙穢)。他停下了指尖的動作,百丈之內,塵埃落定,空氣雖然依舊彌漫著硫磺與死寂的味道,卻少了那份令人瘋狂的汙穢感。
身體依舊虛弱,靈力十不存一,但那股油儘燈枯、隨時可能崩潰的瀕死感已然褪去。寂滅劍種穩固地懸浮於識海,散發著令人心安的沉重力量。他掙紮著站起身,枯榮古劍感應到主人的氣息,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自行飛回他手中。劍身觸手冰涼,傳遞來一股血脈相連的堅韌感。
“煤球,走了。”林小凡聲音沙啞,卻帶著劫後餘生的輕鬆。當務之急是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徹底處理傷勢,恢複靈力。這魔氣森森的鬼地方,絕非久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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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煤球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刻跟上,反而像個小黑球般滾到不遠處一塊被魔氣塵埃覆蓋、半掩在碎石下的凸起物旁,小爪子飛快地扒拉著,黑眼睛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怎麼了?”林小凡皺眉,凝神望去。煤球扒開厚厚的灰燼和碎石,露出下方之物的一角——那是一截約莫尺許長、兩指寬的物件。通體呈現出一種曆經無儘歲月的沉黯青銅色,布滿了斑駁的銅鏽和深刻的劃痕,邊緣處甚至能看到明顯的殘缺。其造型古樸簡潔,線條剛硬,隱約能看出是某種長條形器物的末端護套。
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隨著它的暴露,悄然彌漫開來。那並非強大的能量波動,而是一種極致的…“空”!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聲音、乃至生機的絕對寂滅!這氣息與寂滅劍痕碑同源,卻又更加內斂、更加純粹,如同將所有寂滅之意壓縮到了極致後,形成的絕對虛無!
林小凡識海中的枯榮古劍猛地一震!並非之前麵對劍痕碑時的劇烈共鳴,而是一種低沉的、帶著無比沉重滄桑感的嗡鳴!仿佛沉睡的古龍,感應到了失落萬載的鱗甲!那枚新生的寂滅劍種更是光芒大放,灰白劍影微微震顫,傳遞出一種強烈的渴望與…孺慕之情?
“這是…”林小凡瞳孔微縮,忍著傷痛快步走近。他蹲下身,沒有貿然用手觸碰,而是引動一絲微弱的寂滅劍意,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截青銅殘件。
嗡!
就在寂滅劍意觸及其表麵的瞬間,那截殘件仿佛從亙古的沉睡中驚醒!沉黯的青銅表麵,無數細密到肉眼幾乎無法辨彆的玄奧符文驟然亮起!並非是耀眼的光芒,而是一種深邃到極致的灰暗流光,如同將周圍所有的光線都吸扯進去!一股沛然莫禦、仿佛能凍結時空、令萬物歸於終結的純粹寂滅道韻轟然爆發!
林小凡悶哼一聲,探出的那縷劍意瞬間被吞噬湮滅!他感覺自己的心神都仿佛要被那灰暗的流光吸扯進去,沉淪於永恒的寂滅!枯榮古劍爆發出強烈的混沌光芒,斷塵劍印更是光芒大放,才勉強護住他的識海清明。
“劍…劍鞘?!”林小凡心神劇震,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劃過腦海!這截殘件散發的氣息,與枯榮古劍同根同源!那古樸剛硬的造型,那內斂到極致的寂滅道韻,分明就是枯榮古劍失落萬載的劍鞘殘骸!而且僅僅是殘骸,其蘊含的寂滅真意,竟比那巨大的劍痕碑更加精純、更加本源!仿佛劍痕碑的寂滅之意,隻是這劍鞘逸散出的一縷氣息所化!
煤球被這股驟然爆發的寂滅道韻嚇得“吱”一聲炸毛蹦起,躲到林小凡身後,隻探出個小腦袋,又是畏懼又是好奇地盯著那截殘鞘。
林小凡強壓心中的驚濤駭浪,眼神變得無比凝重。他深吸一口氣,不再試探,而是緩緩伸出左手,並非直接抓握,而是掌心向下,虛懸於那截殘鞘之上。識海中,寂滅劍種被他催動到極致,灰白劍影散發出純粹而溫和的寂滅波動,如同歸巢的遊子,向那殘鞘傳遞著同源的氣息。
同時,他右手緊握的枯榮古劍,也發出低沉的、帶著安撫與呼喚意味的劍鳴。
那截沉寂的青銅殘鞘似乎感應到了這同源同質的呼喚。表麵流轉的灰暗符文光芒漸漸平複,那股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緩緩收斂。最終,它再次歸於沉寂,隻是那沉黯的青銅表麵,似乎多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與林小凡寂滅劍種遙相呼應的靈性。
林小凡這才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觸碰上去。入手冰涼刺骨,並非金屬的冷硬,而是一種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寂滅之寒。一股浩瀚、古老、充滿了破滅與新生意境的殘缺信息碎片,順著指尖湧入識海,模糊不清,卻讓他對“枯榮輪轉,寂滅非終”的理解,瞬間加深了一層!
他忍著激動,將這塊不過尺許長的青銅殘鞘鄭重拿起。入手沉重異常,遠超其體積應有的分量,仿佛托著一座寂滅的太古山嶽。他嘗試著將枯榮古劍靠近殘鞘的斷口處。
嗡!
劍身與殘鞘斷口接觸的刹那,混沌光芒與灰暗流光瞬間交融!一股水乳交融、渾然天成的圓滿感油然而生!雖然劍鞘殘缺大半,無法完全容納劍身,但這僅僅一尺的殘鞘與古劍結合,林小凡便清晰地感覺到,手中枯榮古劍的鋒芒瞬間內斂了數分,那股輪轉生滅的混沌劍意卻更加凝練、更加沉渾!仿佛狂野的怒濤被納入了深不可測的海淵,雖不顯於外,其底蘊與爆發力卻更為恐怖!同時,殘鞘本身散發出的寂滅道韻,也如同找到了歸宿,溫順地縈繞在劍身周圍,與林小凡識海中的寂滅劍種建立起一種玄妙的聯係,無時無刻不在對其進行著微弱的滋養與淬煉!
“好寶貝!”林小凡眼中精光爆射,疲憊一掃而空。這殘鞘的價值,遠超想象!它不僅讓枯榮古劍威力更上層樓,更是他參悟寂滅劍道的無上輔助至寶!
他立刻動手,將殘鞘牢牢係在背後,緊貼著枯榮古劍的劍柄下方。一股沉凝如山、寂滅如淵的氣息將他籠罩,連周圍無處不在的魔氣都似乎被這氣息排斥,變得稀薄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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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緣法奇譚錄·卷壹】
【古器蒙塵,今朝得遇。薪火承繼,豈獨劍乎?】